三更有梦书当枕

　　我喜欢阅读，尤其喜欢夜读。的确，夜晚是最好的读书时间。一天的工作和家务也做完了，孩子这时也进入了梦乡，周围嘈杂的环境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时候，为自己泡上一杯清茶，拧亮书桌上的台灯，捧一册心爱的书籍，将自己放置在这一方宁静天地当中。

　　汉末学者董遇说：“夜者，日之余；冬者，岁之余；阴雨者，时之余；皆为闲暇无事时也。”这些闲余，正是读书修行的绝佳时光。苏东坡所谓“读书有味在三余”，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晋代田园诗人陶渊明也在《感士不遇赋序》说：“余尝以三余读书，讲习之暇，读其文。”可见，古人才大如董遇、苏东坡、陶渊明之辈正是充分利用了“三余”时间，挤时间，抢时间，见缝插针，努力读书，广采博取。

　　夜晚读书，是为兴趣而读，是一种放松身心、放飞心灵的闲读杂览，是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洒脱。不需要刻意地挑选书目，也不需要“专爱一身”，只需要随手从书架上轻轻地抽出一本，摩挲书页，细嗅书香，或看看封面，翻翻插图，品品序言，或沉浸于某一章节，只顾一路看去，率性而为，兴尽而止，如此，获得的快乐倒比白天正襟危坐地看那些专业理论书籍，要投入得多，也要享受得多。不知不觉间，东方既白。一个昂贵的夜晚就这样溜走了，但由此却获得了无限的读书乐趣。

　　趣之一便是“陶冶性情”。现代社会，工作节奏加快，竞争激烈，白天的琐屑之事常常使人静不下心来。夜晚读书，沉浸在书香文字营造的美好氛围中，天地瞬间便洞明起来，人也觉得清纯起来。尤其当自己把身心交给古今贤者，与他们对话、共情、交流，那种掩卷会心的愉悦和欣喜，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曾巩在《读书》一诗中，生动地展示了沉浸式读书所带来的美妙情趣：“南山对尘案，相摩露青苍。百鸟听徘徊，忽如来凤凰。乃知千载后，坐可见虞唐。”作者长时间伏案读书，摩挲书页不已，竟然如同抹去日夜相对的南山的灰尘一样，使其露出了青苍的山色。在这样的情境中读书，细心体味古今大家言论的高妙，宛如聆听百鸟鸣叫。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心向往之！

　　趣之二便是“引发诗兴”。读书的时间一长，人就会自然地产生一种写作的冲动和欲望。这时候，展笺命笔，濡墨写作，则汩汩然，豁然开朗，如泉涌，如溪流，那些诗意而美好的句子，就会流泻笔端，如月光般铺满稿纸。虽没有“顷刻立就”的功夫，但自觉写出来的文章，面目还是清爽的，是惹读者喜爱的。这么多年，自己的许多小文章，都是在这种情境中产生的。那几本小书也多半是在夜晚的灯光下写成的。因为读书，所以爱书。也因为爱书，所以读书。我思故我在，我写我快乐，这既是我的追求，也是我的乐趣。

　　夜晚读书，是许多读书人的爱好。其实，在静谧的夜晚，能够坐拥书城，“三更有梦书当枕”，看可看之书，写可写之文，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 胡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