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时刻丨江左融：山坡上风信子摇响的铃铛，还会不会惊醒那枝蓝色的鸢尾花

　　江左融诗七首

　　◎寂色

　　属于春天的事物

　　鹅儿肠、鸭跖草、拉拉藤……

　　它们从蛰伏中渐渐醒来

　　与大地交换着神秘的语言

　　用一页页新绿覆盖山洼、原野

　　用最后一场春雪烟雨

　　标注有些东西

　　开始即是结局

　　而我躲在这帘春色中迷离

　　担心会被它丝质的网缠的太紧太密

　　你将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立在风中已经很久很久

　　却并不急于离去

　　一直反反复复辨识这尘世

　　耽溺它的美丽

　　失望、挣扎、还期许

　　◎风信子摇落的春天

　　想到多年后

　　反视自己羸弱不堪的一生

　　我不确信

　　会不会依然记得

　　那场春天的遇见

　　山坡上风信子摇响的铃铛

　　还会不会惊醒那枝蓝色的鸢尾花

　　那时候多美呀

　　我们在满是星月的夜色中

　　打捞云朵、花香、情话

　　似乎

　　正是这些虚幻的事物

　　才让我们虚幻的一生

　　在聚散无常的尘世

　　贴切了某种实质

　　◎雪在路上

　　雪大过我的预料

　　它随风潜落，无声无息

　　覆盖在房顶、树枝、枯草以及轨道的碎石间

　　风裹着黄叶在低空翻卷、盘旋

　　似向秋天作最后的道别

　　我只是坐在列车中看风景的人

　　长长旅途中

　　眼已退光、苍老、悲欢如常

　　一直像一粒雪固执地理解着人世的凄苦

　　一切，没什么好与不好

　　尽管，偶尔的风吹

　　仍会有突然间的泪流

　　却只能越来越低首，越来越缄默

　　却只能在一场大雪中

　　以微渺的融化

　　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抵达

　　◎ 大米界的落日

　　此季，松果落矣

　　我们从椿树垭的山脚急急起程

　　爬上痴草弟打造的航母山顶

　　要赶在日落前

　　献祭自己

　　在山巅的红土地上腾挪跳跃、大声嘶吼

　　致以仪式般的祭礼

　　在它富含铁质的肩头

　　倾泄由来已久的哀伤

　　群山默默

　　收容这一刻的肤浅喧闹

　　它浮在落日余晖中

　　端视眼中的万千草木

　　一一为金色点染

　　◎如是说

　　既然

　　爱是深切而无用的

　　那么从此逃离春天

　　逃离它所妆点的种种美丽假相

　　更不必理睬夏天

　　热浪炽烈，真的会灼痛心跳

　　我的意思是

　　秋去冬又来，任时序更迭

　　任白马秋衫慢慢踏

　　我们，不必说身上套着的枷锁

　　不必说黑夜中咽下的悲伤

　　只需用一转身

　　就把那些隐隐起伏的旧事

　　轻轻放下

　　◎如果

　　如果光阴有摩灭哀伤的理由

　　我要试着撕开血口

　　那个填埋了辛酸和疲惫的血口

　　并最终明白

　　能重击自己的

　　除了铁马冰河、星月神话

　　可能还有羊群、鸟雏

　　以及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情

　　我们在尘世孜孜以求

　　如履薄冰

　　总有黑夜汩汨的流水

　　洗不尽白日的喧哗

　　沉睡河床中的最后一茎草

　　已被唤醒

　　在风中

　　晃动它削薄的身影

　　◎有关海的记忆

　　学习凿空自己

　　在经历了种种欺骗、谎言和捶打后

　　对人世的荒唐

　　已经无言

　　虽然

　　那轮清湛湛的天空

　　仍会让我对大海充满想象

　　仍会让我忆起日月湾

　　多年前和母亲捡拾贝壳的那片沙滩

　　但蓝色已经日渐变浅

　　棕榈、薄雾、海潮的声音

　　一波波漫卷

　　赤足追赶浪花的我

　　提着长裙，把大海缠在腰上

　　我和母亲的笑声

　　盖过飞翔的海

　　江左融，张家界人，省作协会员，文字好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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