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生活与婚姻的冰封,为自己的心寻找一片春日的沃土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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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韩国一直遵循男尊女卑的传统,因而女性地位极低。好在随着社会的进步、韩国女性自身的积极要求及政府的不懈努力,韩国女性的社会地位如今逐渐提高,但职业女性在婚后、产后仍会受到无形的压力和歧视。

  而二十多年前的情况更糟。那时的韩国,一方面维持着强父权社会及尊卑有序的传统,一方面又受到经济不景气的影响,男性生活压力极大,上司对下属动辄无故打骂,导致韩国男性酗酒是普遍现象,于是他们常会在醉酒后回家家暴妻子,发泄职场压力,酗酒家暴比例达43%。同时,公婆不仅不会帮忙带孩子,还对儿媳又享有绝对权威,这些都导致韩国女性压力极大。

  而作为首位获得布克国际文学奖的亚洲作家,韩江一直在用自己的作品记录着韩国女性地位与心境的变迁。此次由磨铁出版,创作于2000年的《植物妻子》一书,便为我们展现了当时韩国女性最真实的生存现状与困境,述说着一曲曲挣扎、妥协与适应的悲歌。

  

  从恋爱经济学的角度看,任何恋情都存在成本收益衡量的问题,这是使恋爱双方有理由继续下去的重要因素。而不平等的恋爱,则是指恋爱的男女希望从对方的身上获取的情感分量并不是等价的,这导致过分依恋这种关系的一方无法从对方那里得到应有的满足,从而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

  其一,这种矛盾有可能来自依恋程度的不均等。

  譬如在《在某一天》一文中,故事中的主人公便属于嫉妒渴求这种依恋关系的那一方。对于从事着平凡且毫无前途工作的他而言,与敏华的相遇宛若为那原本灰暗的世界开启了一扇充满阳光的窗户,让原本浑浑噩噩的他找到了新的希望与动力。为了能与对方永远在一起,他开始真正考虑自己的未来,也就是说,他对未来人生的所有美好幻想,都建立在拥有敏华的基础上。

  相比之下,敏华却是一位较为独立、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且不安于现状的女性。她不仅拥有发现事物美好一面的能力,同时也会主动尝试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倘若现实不如意,她绝不会选择妥协和沉沦,而是努力突破自我——相比之下,最初心怀梦想的主人公却会因为徐室长礼节性的友善、郑社长的蝇头小利,以及敏华的知书达理,而放弃奋斗的步伐。

  正是如此不同的性格和人生际遇,造就了二人不同的爱情观。在主人公看来,爱意味着两个人对彼此死心塌地、长相厮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但是爱情对于敏华而言,不过是一种生活的调味剂,倘若在生命的某个瞬间,她真心地喜欢过对方,那便是爱。她所相信的不过的“瞬间的真实”,而非永恒的坚守。

  因而她并不像对方依赖自己那般依赖对方,也不会可以取维持任何关系,但这种态度却使主人公产生了自己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焦虑情绪,于是争吵不可避免。她其实也有尝试与主人公继续下去,只不过当对方过分的控制欲使这份爱变得异常沉重时,敏华选择了寻找新的恋情。

  只不过,她对这段本该结束的恋情表现出的优柔寡断,她对将自己视为生命的主人公表现出的恻隐之心,使得后者误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希望,最终酿成了自己被暴怒下的主人公残忍砍伤的惨剧。

  

  其二,这种矛盾有可能来自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曾荣获1999年第25届韩国小说文学奖的中篇小说《童佛》,讲述的正是一个这样的故事。身为颇有人气知名主播的李尚燮由于幼年时身体大面积烧伤的经历,使他无比在乎自己的外表和形象。譬如在工作上,他不允许任何“小失误”的出现;在生活中,他为了预防感冒每天都要坚持喝柚子茶,他会交替使用四种牙膏刷牙,并反复清理口腔,甚至会对感冒的妻子表现出过分的敌意和厌恶。

  正是因为这种完美主义者的执念,使他拥有了看上去完美无瑕的形象,不仅填补了身体有伤所带来的心灵缺憾,同时也为其吸引来了众多女性追捧的目光。然而恰恰是因为这些目光的存在,他忘记了这些女性喜欢的不过是自己幻想出的“完美男友”,而非现实中肌肤可怖的李尚燮。

  于是众星捧月的他开始嫌弃自己的妻子善姬——一位相貌普通、个子身材均不出众、出生一般、毕业学校毫无名气的女性。他忘记了妻子对“丑陋自己”的接纳,误将周围人 “普通的妻子似乎是交了好运才得到这样一位出色的丈夫”的言论当作事实,甚至将对方目睹自己身体时本能的厌恶反应,视为对方拥有表里不一的“双重性格”。这种声名上的不对等,使难以接受这一点的丈夫选择用出轨报复妻子,试图找到一个完全顺从自己的女人。

  其三,这种矛盾有可能源自不同的人生追求。

  在启发了作者创作出《素食者》的短篇作品《植物妻子》中,作者描绘了一对有着不同生活需求的夫妻。丈夫是个容易感到孤独的人,他需要有人为他担心,有人倾听他的话语;相比之下,空无一人的家只会让他感到每日疲惫的自己无法得到慰藉,感到“何时何地都是孤单一人,没有人爱我,这就等于我不存在”。

  所以他在挑选租住的房间时,总会“找人流量大、大街上响着吵闹的音乐、路上拥挤着很多车辆还响着喇叭的地方”,并且如果不这样做,他便会感觉到“一个人无法坚持下去”。

  然而,住惯了山间平房的妻子无法适应封闭住宅楼的生活状态,轰鸣的车辆常常令其半夜惊醒,拘束的生活空间让人向往阳台铁栏外的世界。她所向往的人生是自由地活着,放弃所谓的定居生活,离开韩国周游世界。而当下之所以会委曲求全,只不过因为“怎么也离不开你(主角)”罢了。

  无法改变的现实与不愿舍弃的心境,使得妻子最终变成了一株植物。这种荒诞的变形是一种现代感极强的创作手法,与著名的“变形”作品《变形记》十分相似,重点表达人的“非人”思想变形,以及从中流露出的社会危机、人性难题。这种传统是现代文学创作的重要主题,这也是韩江在运用植物意象隐喻技巧时着重表现的关键部分。

  

  虽说作者在书中用了不少笔墨来展现男女之间不平等的恋爱,以及那注定失败的恋情与婚姻,但她同时也关注到了在这种不良婚姻关系中成长的孩子所面临的困境。其中,《傍晚时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颇为典型的一篇。作者讲述了一个名为泰莲的小女孩,跟随父亲寻找离家出走母亲的故事。

  跟《在某一天》中的情侣关系类似,泰莲的母亲对于曾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任何眷恋”的父亲而言,是个给予自己家的温暖、彻底改变其生活的存在。母亲之所以会爱上父亲,是因为“看着像孩子一样抖着肩膀哭泣的爸爸,为他肝肠寸断,想去安慰他说‘不要紧’”,而她给予对方的爱,也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变成了无比珍惜当下生活的“胆小鬼”。

  也正是因为这份珍惜,使得父亲在面对妻子与外人的亲密关系时,表现出了过分的妒忌与猜忌。而妻子的突然离开,更是让自认为对方出轨的父亲进入了一种疯狂找寻的状态,他每天要么是在向人打听妻子的下落,要么就是在借酒浇愁。

  虽然始终将泰莲带在身边,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后者会被关在旅馆里,仅留下少量的食物用于维持生命,甚至到最后食物匮乏到不得不偷偷溜出去“乞食”。与此同时,母亲家亲戚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泰莲的生活状态,只是在努力用金钱将这对父女打发走。

  而作品最让人动容的,则是小说中孩子对父母表现出的复杂情感。

  一方面,她表现出了对母亲的喜爱,虽说父母关系恶化的结果是导致她成了母亲的出气筒,但绝大多数关于母亲的回忆,都充满了美好的花的意向,她甚至会模仿母亲的表情和“受够了,烦透了”的口头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另一方面,她也表现出了对父亲的强烈依恋。虽然她会抱怨“爸爸没资格当爸爸”,但她同时也会主动照顾醉酒的父亲,帮他拿枕头盖被子;会察言观色,尽可能不去惹对方生气;会在意父亲是否回家,会觉得对方下午不出门陪自己待在旅馆是件“值得庆幸和感激”的事,甚至会共情地认为“也许爸爸比我还害怕妈妈的离开,因为他一直默默承受,所以更加孤独和害怕”。

  而同样展现原生家庭对孩子心境影响的,还有《红花丛中》以及《跟铁道赛跑的河》两部作品。

  在《红花丛中》一文中,面对出走的父亲,母亲总是“只会骂已经走了的人,却不懂得如何守护身边的生命”,使得身为主角的善始终出于家中被忽视和欺负的一方。面对她与润的走失,母亲给予女儿善的是狠狠地一巴掌,甚至“气得微微打战”,而给予儿子润的则是“心肝宝贝”的安抚。与此同时,帮腔的二哥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欺负她——打她的后背,使劲推她的头。可以说,善之所以会选择早早出家,与这个冷漠的家庭不无关系。

  但同时,善在生活中也展现出了对“权威的模仿”。面对闹着要吃棉花糖的润,善根据自己“说想要吃冰激凌就被二哥扇了一巴掌”的经历,也扇了润的耳光,试图借此教训一下要东西的弟弟,这正是一种对权威的模仿。与此同时,润也表现出了对权威的反抗——她不仅意识到这种做法只会让自己“静静地低下头,忍着痛强咽哭声”,而对润却无效;同时她也无法认同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

  倘若说情侣和夫妻的矛盾,是不同认知的猛烈碰撞;那么对于孩子情景的刻画,则展现了他们对权威与自我认知的内在冲突,使人物的形象和情感更加具体、生动。

  

  喜剧总是相似的,而悲剧却各有各的不同。深陷于生活泥泞中的人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出路,因而也铸就了作品中迥然不同的结局。

  故事中的有些人选择了放手。

  譬如在《在某一天》中,因不对等的恋爱关系而不得不与敏华分手的主角,也曾想过一死了之,然而在那个疲惫的雨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自己的执念。血气方刚的他在小说中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发狂捅伤敏华之后,他对自己冲动的行为表现出了无比的懊悔;另一次则是在这个寻常的雨夜,他选择了与自己曾梦想过的生活诀别。

  对此,作者虽然没有明说,但结尾的那句“这一瞬间,他的人生发生了转变”却道破了一切。结合前文的内容不难发现,在这一瞬间到来之前,他始终出于一种不愿放弃这段情感的状态,甚至不惜为此寻死;因而所谓的“转变”,便是放下执念的状态。

  故事中的有些人选择了坚守。

  譬如在《童佛》中,善姬早年守寡的母亲不仅自己拥有了不苟言笑、不动声色的性格,同时也试图让女儿拥有这样的能力。她不允许对方用眼泪应对这个世界,每当善姬哭泣时,他都会用厚粗的手掌给予对方一耳光,倘若继续哭,便会变本加厉地用手掌抽打对方身体的其他部位。

  于是成年后的善姬拥有了面对任何事都异常冷静的性格,她虽然曾多次想要跟丈夫同归于尽,但是理智还是让其坚守了下来,因为她清楚丈夫会选择将伤口坦露给他人,期望从他人身上获取疗愈伤口的力量,于是身为妻子的她可以给予受伤的、脆弱的丈夫慰藉,但这种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接受,而这种“不接受”既是丈夫心病的根源,也终将成为她占据主导权的重要利器。

  故事中的有些人选择了相濡以沫。

  譬如《九章》中的情侣,无论是初识时瘦弱肩膀间的触碰,还是夜晚相依时轻轻将脸贴在对方手背上的举动,他们都在从彼此那里寻找温暖与安心。即便前方是陌生的道路,即便世界变得完全黑暗,他们也希望彼此能记住自己站在对方身边的事实,记着前行的道路总有人在陪伴。

  故事中的有些人选择了逃离。

  这种逃离可能是死亡。譬如《跟铁道赛跑的河》里在春意盎然的清晨跳轨自杀的妈妈,譬如《傍晚时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里期望爸爸给自己下毒成功的孩子。他们的人生充满了孤寂与不安定,她们或许期待过也挣扎过,但现实的残酷让她们找不到出路,最终只能通过死亡来寻求解脱。

  这种逃离也有可能是借由宗教寻找心灵的归属。譬如《红花丛中》里,善的母亲在幼子润死后,每天早上都去寺庙参拜,只为了将心中“一百单八种烦恼”驱除;而在家庭和学校生活中都不如意的润则早早选择了削发为尼,并最终获得了内心的平静与自由。韩江曾表示虽然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但在20岁以后的10多年时间里曾深深地沉浸在佛教之中,显然本篇的结局与这段早年的佛教经历有关。

  这种逃离更多是回归自然。无论是《植物妻子》中的妻子化身为一株植物,还是《白花飘》中出现厌食症症状的主角对阳光的渴望,以及其男友逃离都市的行为,都展现了人们对快节奏社会的强烈排斥,而他们对“花”、“树”等植物意象隐喻的美好世界的向往,则充分表明了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畸形”社会进行规避反抗的艰难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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