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艺术人物｜专访马树青：创作一件作品，是在创造一种短暂的“观看”

栏目：生活资讯时间：2023-04-01

　　编者按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今天的人们不约而同开始怀旧，但我们无法回到过去，“现在意味着什么”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命题。对此我们当然不奢望可以得出一个确定无疑的答案，但在每一个优秀艺术家的作品中都在有意无意地传递着无形却真实的关于时代的丰富信息。如何来重塑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对话关系，重新变得迫在眉睫，这需要每个艺术家去真实面对和扪心自问，考验的是每个个体的敏锐、悟性与勇气，生活中亦然。

　　如果疫情是这个时代的宏大叙事，那么艺术则应该提供属于这个时代的具体的个人讲述。“年度艺术人物”是《库艺术》媒体延续了十五年时间的经典专题品牌，已然成为一年一度业界的关注焦点，同时，“年度艺术人物”也见证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潮起潮落。2022 年，我们选择不再仅仅关注展览、奖项等等外在光环，而是在这一特殊时间节点下去观察艺术家真正的学术推进与创作进展。

　　个体的思考与表达或许看似微小，但其中包含了尊严、思想与立场，这种看似的“无意义”可能恰恰正是艺术在今天最大的意义所在，并会在潮流过后成为真正可以佐证时代的有价值的学术文献。

　　年度艺术人物推荐词

　　ARTISTS OF THE YEAR

　　生活是具体的、实在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空间和时间，作为这个世界里看不见的部分常常被我们忽略。现代艺术大师保罗·克利说过，一幅绘画作品里面真正有力量的地方是看不见的地方。在这种思维碰撞中，马树青认为我们眼前能看到的东西可以被替代和放弃，而作为概念的时间与空间，却无法丢弃。他便以色彩这种具体可视的材料诠释时间和空间的抽象概念，展现我们视觉看不到的艺术创作“结果”之外的“过程”。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留学德国开始，马树青踏上了这条抽象绘画的探索之路，他将精神性的哲思渗透在极简、纯粹的色彩绘画当中，以色彩的覆盖和叠加的方式引导观众通过“触摸式的看”来真正的感受绘画。

　　马树青对当下不同的感受和思考在近几年的展览中有所呈现。2020年5月，“渐变”马树青作品展在798艺术区T6画廊启幕，表达绘画是关于时间的艺术，从开始到结束，过程凝聚起流逝的时间，固化成可触碰的具体存在。2021年3月，马树青个展“平面之上”在蓝岸画廊深圳空间开幕，作品是他以“时间”和“空间”为母题进行的探索与思考。2022年4月，马树青在誌屋北京的展览“3+1”开幕，作品表现他以形式化的材料整合拥抱开放性结局的创作方法。马树青坚持不懈的在实践中通过绘画去思考，作品从“平面”到“凹凸”、二维空间到三维空间的尝试，以自己的艺术实验对当下做出回应，与过去和未来产生对话。他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思考和启示：不是去看作品上画的是什么，而是了解它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人们常常习惯了通过已有的经验以一种“阅读”式的方式观看作品，远离了绘画本身，绘画的色彩应该成为独立的、不产生意义的，观看的时间越短，才越能接近作品本身。

　　“年度艺术人物”系列专访

　　马树青：

　　创作一件作品，

　　是在创造一种短暂的“观看”

　　Create a way to watch

　　色彩是时空概念的载体

　　“色彩是我在绘画中阐述时空概念的视觉载体，事实上我们真正能看到的只是物体在空间中。”

　　马树青工作室

　　2023

　　库艺术=库：三年疫情改变了人们的认知角度和思维惯性，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对于您的工作和生活来说，疫情带来的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马树青=马：谈一点工作吧，由于封控，只好将一切东西都搬到就近的798画室，空间不大，但画室里的东西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堆得越来越多，这让我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平时习惯于多幅作品同时开工，画室里却只能放一把折叠椅，再也无法留出一面完全空白的墙面供我奢侈地观看一幅正在创作中的作品。这种拥挤和混乱在最初的确给我的工作带来一些困扰，那阵子外面反而显得很安静，不再堵车，各种活动都在减少。曾经每天排队做核酸和进出查绿码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渐渐地我开始习惯了画室的这种乱，有时甚至觉得面对一个无秩序的工作场和那些不成形的东西以及一些还不想展示给别人的坏画、臭画，反而带给我更多的乐趣和创造力，在这种环境里不用担心做错或者做坏。

　　ZW112022

　　直径53cm

　　丙烯颜料综合媒介木板

　　2022

　　库：时间、空间、色彩是您绘画当中三个重要的元素，您的整个创作过程是以看得见的色彩将看不见的时间和空间表现出来，色彩在您营造的时间和空间中本身意味着什么？它有怎样的重要性？

　　马：色彩是我在绘画中阐述时空概念的视觉载体，事实上我们真正能看到的只是物体在空间中。绘画的过程是将那些包含在色彩中人为的情感、情绪因素和所赋予的各种符号意义去除，才能让色彩重新回到中性，成为可视之物。绘画中的色彩如果不包含空间因素那将只是一种装饰。

　　无题2020.11.11

　　41 x 40cm

　　丙烯综合材料木板

　　2020

　　无题2020.11.12

　　53 x 36cm

　　丙烯综合材料木板

　　2020

　　库：看过您的一件白色作品，是每天画一个颜色，覆盖上百遍颜料的结果。在展览现场，您会播放一个视频，展示“结果”之外的“过程”，您为什么觉得展示绘画过程是重要的？

　　马：选中白色反复刮的那件作品是想把绘画做得更简单一点，大脑中对绘画的想法和欲望降得更低一点。每天要做的只是一遍遍地刮颜料，能留下的只是一个过程，从开始就没想过它们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没有目标，也没有结束，最后挂在墙上展示的只是一个过程。我们的视觉是受限的，所谓的过程总是前面被后面的涂抹覆盖掉，观者能看到的不过只是一部分，每次站在自己展览作品旁，我常想观者与作者所看到的其实并非是同一幅画。

　　无题2021K-1

　　57?x 57 x 5?cm

　　丙烯综合媒介

　　2021

　　艺术作品重要的是个人面貌

　　“艺术作品，重要的还是个人的面貌，当今世界，我对艺术的理解是：并非只有民族的才会是世界的，也许只有个人的才会是人类的吧。”

　　无题2020

　　装置模型

　　库：2022年您在誌屋北京举行个展，这次展览中加入与声音相关的特定场域装置，您曾说过不会去做装置，为什么此次展览中会有这样的转变？从二维平面营造虚拟的空间到这种三维色彩空间的落地，承载了怎样的思考？

　　马：这是一次由平面二维作品转化成三维空间作品的尝试。我们肉眼的视觉是三维的，在三维的装置作品中，色与色之间在光的作用下又会产生另一种颜色，比如蓝色墙面和黄色墙面之间会出现不同的绿色，我们对于平面绘画的观看是面对面的，这个三维的装置作品让我更多的想到，在狭窄的空间里有一种在色彩中观看色彩的经历。

　　“马树青作品展：3+1”展览现场

　　无题2020

　　誌屋北京

　　2022

　　库：在一个如此动荡多变、虚拟化、多元化的时代，你如何理解自身所处地域、身份与文化传统的价值与意义？如何在绘画中建立与当下的对话？

　　马：我大部分时间封闭在这个不大的画室里，这让我养成了自己与自己对话的习惯，也许是年龄的关系，我对外面多变的艺术世界关注的越来越少，每次进入画室总能找到马上要做的事。艺术作品，重要的还是个人的面貌，当今世界，我对艺术的理解是：并非只有民族的才会是世界的，也许只有个人的才会是人类的吧。

　　无题

　　46 x 36cm

　　丙烯综合媒介木板

　　2022

　　库：现在您的身份不仅是一位艺术家，更重要的还是一位父亲，在生活中与孩子产生了更多的互动，这种身份的转变对您的艺术创作产生怎样的影响？

　　马：只是工作的时间要做好调整，对作品来说不会有大的影响，作品的改变一直都处在尝试中。

　　马树青与孩子在一起

　　创造一种短暂的“观看”

　　“网络的发达，各种讯息和图像的铺天盖地，让我们大脑的信息库存暴涨，作为视觉艺术，也许观看的时间越短暂越能接近作品本身。”

　　无题

　　52?x 39cm

　　树脂综合材料

　　2022

　　库：您提到“创作一件作品，也是在创造一个观看”，这是一种怎样的“观看”？

　　马：一种短暂的观看。今天的艺术作品，包括绘画，越来越不再依赖文字去叙述。当人们有了足够的知识，反而失去了观看的能力，更多的是在阅读绘画，人们在画前停留的越久，大脑就越想说话，眼睛就不说话了。网络的发达，各种讯息和图像的铺天盖地，让我们大脑的信息库存暴涨，作为视觉艺术，也许观看的时间越短暂越能接近作品本身。

　　无题

　　53 x 39cm

　　树脂综合材料

　　2022

　　库：不断叠加颜料的过程是一个流动的时间凝固于平面之上的过程，也是一个虚拟视觉空间逐渐产生的过程，您曾提到每件作品的颜色会堆叠几十层，甚至上百层，您在何时决定停留在当前这一层？

　　马：每当面对那些颜料和各种各样的具体材料，总想着做些突破，但最后都会打消那些自不量力的想法。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推进，绘画作品何时完成常常不是画家能决定的，有时还必须借助一点运气。前几天看到一个关于绘画的对谈中有人说到“临门一脚”，我觉得这个和我想的很贴切，一件作品吭哧吭哧画了几个月，甚至一两年，迟迟无法结束，有时画只是在等待，等待临门一脚的到来，但遗憾的是，不是每次的临门一脚都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