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万超龄农民工退无可退 清退令不要沦为何不食肉糜

　　近年来，中国内地超龄农民工就业问题一直备受关注。2022年，《工人日报》发表了一篇名为《多地建筑业发布清退令，超龄农民工何去何从？》的文章，报道了上海、天津等多个城市出台政策，旨在清退超龄农民工。这些政策包括禁止18周岁以下、60周岁以上的男性，以及50周岁以上的女性进入施工现场从事建筑施工作业。

　　

　　据说“清退令”的初衷是为了保障超龄农民工的安全，因为他们不应该继续从事具有一定危险性的繁重体力工作。但是，在许多超龄农民工面临现实残酷的务工谋生需求的背景下，“清退令”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导致他们无法维持生计。

　　3月28日，腾讯新闻的《解法》栏目发表了一篇题为《“清退令”背后，8000万超龄农民工退无可退》的文章，描绘了“清退令”下超龄农民工面临的现实困境。该文章报道了一位名叫王欧的劳工社会学研究领域学者，他出身于农民工家庭。据王欧所述，上世纪90年代，打工潮兴起，他的父母前往深圳工作，通过繁重的体力劳动赚取了远高于农业劳作的收入。这些收入不仅解决了他们孩子的学费问题，还帮助他们盖起了一栋三层楼房子。

　　王欧表示：“五六十岁的农村人，他们的孩子可能外出读书或打工，还没有结婚生子，需要继续积累财富，为未来的房子、彩礼或其他支出做准备。由于老家的年轻人男多女少，这些年彩礼不断攀升，成为父母这一代人沉重的负担。同时，他们还要面对其他压力，如家人的疾病等等。50岁或60岁并不是停止工作的门槛，只要身体还能动，他们会继续工作。”

　　

　　许多城市居民或者对中国内地农村不太了解的人可能会质疑，为什么超龄农民工不能退休养老呢？实际上，退休并不容易。根据王欧的描述，这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年长的农民工往往一直在为下一代提供资源，而不是从下一代那里获取资源。其次，这与当前的社保制度有关。像王欧的父母这样的农民工几乎没有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如果不继续工作赚钱，他们如何维持生计呢？

　　王欧的观点是，超龄农民工并非自愿不退休，而是受到对子女的责任、养老和生病的担忧的影响，不得不继续工作。因此，他认为不应该一刀切地驱逐他们出建筑工地，限制他们的就业机会，而应该优先改善其他工作条件，并放宽年龄限制，给超龄工人购买意外保险。他期望城市就业市场在超龄农民工还有能力工作时更加开放和包容。

　　王欧指出，超龄农民工选择不退休的原因主要是现实的困境所迫。目前的超龄农民工多为一代农民工，他们中许多人即使想回到农村也面临着困难，因为小农耕作收入低且机械化越来越普及。然而，他们的后代却受到了现代教育和城市文化的影响，很难再回到农村生活。这导致许多青年一代农民工希望在城市落地生根。

　　

　　除此之外，即使不考虑帮助子女，超过50岁的超龄农民工退休后，他们将如何维持生计呢？年老后的医疗费用，谁来为他们承担？许多人的子女仍在为在城市定居而奋斗，被卷入了无休无止的竞争中，常常需要依赖他们的赡养。那么他们还有多少余力去回报正在变老的父母呢？大多数人都希望过上轻松、悠闲的退休生活，但前提是，他们需要有足够的财力，以及养老和医疗保障。

　　在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贺雪峰的文章《超龄农民工路在何方》中，他指出普遍情况下，超龄农民工只能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并且绝大多数只缴纳最低档个人养老保险。到了60岁后，他们每月只能获得一百多元人民币的养老金，这个养老金水平很难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更别提遇到患病的情况了。考虑到医保体系保障力度相对较低的现实，一场大病很可能会摧毁一个小康之家，这是一个不断上演的悲剧。

　　

　　面对上述两个不可回避的现实困境，大多数超龄农民工只要身体允许，通常会继续就业。然而，如果地方政府仅仅出台清退政策，而不从根本上解决超龄农民工的困境，这只会让更多的超龄农民工变成缺乏保障的黑工、临时工。一方面，一些用人单位可以利用地方政府的清退令，要求超龄农民工降低待遇要求；另一方面，超龄农民工在清退令下缺乏谈判和议价的条件。

　　这个情况在中国不止是在上海存在，在其他城市也有类似的情况。这些超龄农民工没有固定的工作，只能依靠零散的临时工作维持生计。他们通常没有稳定的工资，也缺乏基本的社会保障。这些零工往往是劳动强度高、风险大，同时待遇也很低，很难维持生活的基本需求。这些超龄农民工在社会上的地位很低，很难获得基本的尊重和保障。

　　最近，澎湃新闻刊发了一篇名为《深度“超龄打工人”站在零工十字路口》的报道，讲述了一位64岁的男子因为需要继续工作，只得谎报年龄并办理假证。报道中提到，一方面年轻人不愿意去工地工作，另一方面年纪偏大的农民工为了维持生计，自发形成了零工市场。在上海的一个零工市场里，每天都会有一百多人在等待日结工作的机会。这些人就像电视剧里的码头脚伕，承担着搬家、装卸水泥黄沙、运输垃圾等长期工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而这些零工、日结工却很热衷于抢着要。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2021年全国农民工总数达到了2.92亿人，其中50岁以上的农民工占比27.3%，约有8000万人。他们年轻时曾经历过无数的工厂和工地，倾注了青春和汗水，为企业的发展和城市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在国内外激烈的竞争环境下，他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廉价劳动力队伍，守纪律、勤劳务实、勤俭节约、无怨无悔，然而他们却缺乏相应的保障，无论是物质收入还是基本社会保障，都明显偏低。正是由于他们的巨大付出和牺牲，形成了中国企业在竞争中的低成本优势，是中国企业能够取得胜利的现实原因之一。虽然其中许多人或多或少地从中国经济崛起中受益，但是这些回报都无法弥补他们所做出的牺牲和付出。

　　现在，这些农民工已经逐渐年迈，我们不能简单地将他们一棍子打死，也不能忽视他们年轻时的牺牲和付出。我们应该正视他们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不断提高工地、工厂工作的安全性，增加技能培训的机会，开拓他们的就业渠道，建立全面的保障机制，让这些辛苦一辈子的农民工能够得到医疗和养老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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