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在军营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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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图:东方欲晓(蔡店)

  在街道社区服务大厅里,我碰到了几位老战友。这次相见没有预约,只因“退伍军人信息采集”才让我们相遇。

  全面摸清退役军人和优抚对象底数,建立健全服务对象档案和数据库,加强退役军人服务保障体系、运行体系建设,是国务院的统一部署。这次信息采集,是为做好这方面的工作奠定基础。

  对于它将会给退伍人员带来怎样的预期,我没有去想,更不愿去猜度。可战友们这种召之即来的举动,却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内心。它折射出守纪律、听指挥、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几十年过去了,却在每个退伍军人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当年,我们从同个地方应征入伍,并一同度过了五、六年军旅生活。复员退伍后,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同属一个乡镇的战友,但能碰到一起的时候却少之又少。有的十多年、有的甚至几十年未曾谋面,更无信息往来。

  瘦弱的小陈健壮了,小不点小吴终于长得像个大人,小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掉得没几根,小季还是那么羞涩腼腆,小李还那么大大咧咧……几十年不见,虽说一个个精神矍铄,但在岁月的磨砺中我们在改变,都老了;我们也未曾变,没有生疏感,嬉笑漫骂正如当年。

  

  不期而遇,让战友们分外欣喜,军营生活的点点滴滴自然成了主要话题。多少不起眼的小事、趣谈充斥着脑海,一时间变得那么清晰,那么鲜活,恍若就在眼前……

  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参军去了部队。

  走的时候,各生产大队组织专人,于头天下午敲锣打鼓将胸戴大红花的我们送到了当时的人民公社办公地。晚上,公社还专门为即将出征的青年放映了一场电影,以作欢送。

  夜里,应征入伍的四十三名青年,打开行李和衣睡在铺满稻草的公社礼堂。凌晨三点,我们被人从梦里叫醒,乘上两辆解放牌卡车送到横店火车站,再转乘闷罐车向目的地天津进发。

  长途闷罐车给人带来诸多不便,睡觉还可以凑合,内急就成了大问题。记得火车翻越鸡公山时有人要解手,没办法,只好将车厢铁门打开一条缝隙,并在门的两边挂上铁练,再让两人同时将解手者左右拉住,才解决了难题。至今还记得当年的笑话:好大的一泡尿,硬是洒了两个省。

  

  天津张贵庄偌大的飞机场是我们新兵训练的营地。这是由军委工程兵承建的货运机场,基础建设基本完成,老部队已转场去了四川广安,投入了新的国防工程建设。

  留下的一条条空旷的飞机跑道,一座座用篾席、牛皮毡搭建的鸭棚式的建筑就是我们的营房。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天津受到波及,这是建设机场的官兵临时搭建的防震棚。眼下,变成新兵团的营房。

  刚到部队,初出远门,对于生在山区、长在南方的年轻人来说,一切都很好奇、一切都不适应。

  首先是方位出现错觉。坐了一天一夜闷罐车,我们于子夜抵达驻地,旅途劳顿,吃了碗面条就稀里糊涂地入睡了。醒来时,看到茫茫平原上一条条水泥跑道和跑道之间无际的枯黄野草,灰蒙蒙的地平线上托起一轮火红的太阳。

  刹那间,潜意识里认定那有太阳的地方就是东方。以此为坐标,西南方就是我们的家乡。其实,我们所看到的是日落,而我所认为的西南方正是东北。好长时间里,明明知道第一感觉是错的,但就是改不过来。

  

  还有饮食不习惯。小米饭尚还可以,高梁米饭和窝窝头,对于我们这些南方人来说实在难以下咽。地窖里藏久了的大白菜、大萝卜散发着沤气,嚼在嘴里那种发酵不良的甜味、沤味让人反胃。

  身体本来瘦弱的小陈反应最强烈,长时间吃不下饭使他身体十分虛弱。训练时,向左转、向右转搞得他东倒西歪,一不小心就靠到了战友身上。

  干燥寒冷的气候,毫无遮挡的平原,大风刮起时像针扎在脸上。零下十多度的气温,逼得我们把绒衣棉衣一应俱全裹在身上,训练时都甩不开手脚。

  印象深刻的还有晚间紧急集合训练。鸭棚式的住所里分两边搭着长长土炕,中间是过道,两头各安一床棉絮帘子,那就是我们出入的门。四十三个老乡编在一个新兵排,睡在两排长炕上,显得十分拥挤。

  晚间紧急集合,黑暗中穿衣穿鞋,打背包,还要带上武器及必备的生活用品,三分钟必须完成,手忙脚乱中闹出了不少洋相。

  

  慢性子小黄,不是超时就是最后一个入列,不是穿反了裤子就是扣左了衣扣。有一次,紧急集合后接着长跑,还没跑出三里地,背包散了。情急之下,他硬是用腋窝夹着被子跑完十里路程。

  那种狼狈不堪,让战友们哭笑不得,最后还挨了排长狠狠的一顿奚落。

  我们终于完成了从老百姓向军人转换的过渡。三个月集训完成后,再次坐上闷罐车去了四川广安,下到老兵连队。常说当兵数新兵训练最苦,熬过这一关,下到老兵连队就好了。其实不然,更多的艰辛与磨练还在后头。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序列中,有着一支神秘的部队。这支部队组建于一九六一年,几代官兵曾在新疆罗布泊无人区、大西北沙漠戈壁滩、青海雪域高原、大西南祟山峻岭中艰苦奋斗,为新中国两弹一星事业和国防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战功着著。它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筑工程兵第五十四师。

  我们四十三个老乡全分到一个团的各个连队,隶属于五十四师。当时,全师官兵正奋战在四川广安国防工程建设第一线。

  

  广安前锋地区,地处华蓥山脉以西,崇山峻岭,沟壑纵横。一条长达十多公里蜿蜒深山峡谷里正在开凿着众多山洞、坑道,这就是在建的国防工程。为施工方便,全团各营、连的营房依山就势散落于十里长谷之中。

  先期进入的部队官兵,先是借宿在老乡家里,然后劈山、开路、建房、运送施工机械,硬是在这千沟万壑里安营扎寨,投入建设施工。

  长征组歌中有段歌词唱道:雪皑皑,夜茫茫……雪山低头迎远客,草毯泥毡作营盘。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战争年代艰苦卓绝的场面,在和平年代里却又这么真实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扛起风钻机打山洞,开着轨道车运石碴。热血青年,钢铁战士,为国防工程建设玩命一样奋战着。几年工夫,运出的石碴填满了沟沟壑壑,可想而知有多少山峰被掏空,群山之下该是变成一个怎样神秘的地下城。

  艰苦与危险无时不在。听老兵们讲,他们曾在四川涪陵承建过同类工程。那里地质结构更复杂,施工难度更大。工程竣工时,有无数年轻的生命长眠于大山深处。在那里,还专门为牺牲的战友们建了一处烈士陵园。广安国防工程,我们就有两个老乡高家升、刘中一牺牲在那里。

  

  刘中一,四十三名老乡中唯一一个分到十一连的人。他牺牲的那天深夜,我正好在团部通信总机室值班。

  深夜十一点多钟十一连坑道口打来电话要接团卫生队,我接线后进行监听:十一连坑道出现塌方,滚落的巨石扎到一名正在进行爆破排险的战士,生命危及,正在送诊路上,要求卫生队紧急安排手术抢救。

  相隔大约二十分钟后,卫生队来电要与团参谋长通话。我接通电话监听得知,十一连战士抢救无效,死者叫刘中一。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值守在总机室里,头昏沉沉的,心绪难以平静,欲哭无泪。他是一个从刘家山走出的青年,他是我中学同学,他是老乡中倒下的第一人,我在第一时间得知他的死讯,而此刻他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是否正在梦里见到当兵的儿子……

  前些年出差,我曾路过那片祟山峻岭。依车窗望去,巍巍大山又恢复了它昔日的寂静。绵绵群山被茅草覆盖着,间隙是一些低矮的松树和裸露的黑色岩石,半山坡上葱茏的树木被氤氲的烟雾缠绕,公路两旁平缓的土地上种植的玉米结满棒子。

  

  我在想,这连绵无际的青纱帐,莫非就是当年部队施工堆砌石碴而填满的沟壑。后来,看到战友探访当年驻地拍下的视频和照片,一些当年的军用场地已改作农地,一些营房也改作老百姓的住房和市场。我的猜想得到证实。

  近年来,涪陵国防工程已逐步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走进百姓视野,成为一处访幽探奇的旅游景区。而广安国防工程呢?当年只做完一期工程就下马了,洞口全被封闭,部队撤走后,只留下一个留守处。

  那些山洞如今是否还在沉睡?让人感叹,世事难料。这洒满战士鲜血和汗水、如此浩大的国防工程,也许只是一次对时局误判而作出的决断?或许它正枕戈待旦,将有大任的降临?

  人生易老,往事如烟。当年英姿飒爽的战友,如今都是花甲老人。谈笑之中不免也有叹息:假如当年我们没去当兵,也许人生会是另一番样子。是啊,当年我们刚刚踏入部队大门,地方就恢复了高考,还有改革开放的悄然到来……

  然而,一代人有着一代人的选择,一代人有着一代人的担当。人生没有假如、也许。几十年风风雨雨我们从容走过,一不小心有的还成了老板、经理。我们无悔,那些年,我们在军营。

  本文作者东方欲晓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东方欲晓,男,蔡店人,喜欢读书,热爱书法及运动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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