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區》:禁片的快感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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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無人區》被廣電總局無限延期,大致理由是,電影裏沒有一個好人。

  中國文化語境中,一部電影被禁大都是因為政治原因,其次是因為情色,但是從沒有聽過一部電影被無限延期是因為電影裏沒有一個好人。如果説前兩個原因還比較靠譜,打著維護國家安全,保護藝術的名義,那沒有好人大概屬于道德判斷了。暫且不提揮舞著道德大棒來衡量一部電影對不對,我只想知道,一部正常的電影裏怎麼判斷好人與壞人,出現幾個好人,幾個壞人才能上映呢?

  用好與壞的標準衡量東西似乎只是在我們價值觀沒有形成時的幼稚決定吧,最常見的就是小朋友看電影,總是回頭問,哪個好人,哪個是壞人?也難怪,我們的藝術一向都有這樣簡單的標準,早期的電影總有反動派,總有漢姦走狗日本人,他們都是臉譜化的壞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老藝術家陳強早年因為飾演南霸天差點被人打死,因為他演了一個壞人。

  用好人與壞人的標準來衡量電影,也許算一種特殊的傳統,比如一定要好人勝利,壞人得到懲罰,不能讓壞人逍遙法外,這還是文革期間樣板戲的標準。這種簡單的虛擬正義導致很多香港電影在內地上映時被重改結局。更不要説內地導演的影片,賈樟柯導演的《天注定》無緣內地院線,除了題材的敏感之外,很大程度上也與這種以暴制暴的影像元素有關。

  難怪國家廣電總局電影審查委員會委員趙葆華審查《無人區》時説了這樣的話:“在寧浩營造的無人區裏可以殺人越貨,可以敲詐勒索,可以逍遙法外,可以為所欲為!活動在《無人區》裏的人物,絕大多數是負面人物。徐崢飾演的律師,被當做英雄來塑造,其實也根本不是英雄。為防止劇透,不在此詳加分析人物。創作者以為這是無人區,便可以將瘋狂玩顛,將瘋狂玩到極致。作為國家公民安全的維護者——警察,在《無人區》裏愚蠢而又無能。寧浩們認為既是無人區,就是警力延伸不到的地方。瘋狂犯罪就有了藝術合理性。然,這是哪裏的無人區?是公海麼?不是。劇情提示這是中國新疆境內的無人區。如此以來問題就出現了,不是環境選錯,而是藝術表現有誤。為了好看,為了藝術極致,不惜違背生活真實和藝術真實。其實這還不是主要的失誤,最主要的失誤是丟失了藝術家的一份社會責任:這樣的藝術設定和藝術表現于中國國家形象不利,于中國國民形象不利,于中國公眾安全心理不利!因娛樂而損公,乃症候所在也。”

  這是藝術,不是現實,藝術可以源于現實,也可以高于現實,為何不能用藝術的標準評判,而是用現實的標準——當然,這其實也不是現實的標準,某種程度上説,這是一種意識形態的標準,更隨意地説這是一種所謂的黨性標準,甚至只是一個毫不尊重藝術創作規則的官僚標準。

  當然,現在説這樣的話稍微有些馬後炮,畢竟時隔四年之後,寧浩的《無人區》可以上映了,但正是這種捉摸不定的審查制度讓我們無法心安。因為根本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來要求一部電影,我們沒有分級制度,我們沒有藝術標準,我們沒有詳細的規則,只有模糊的潛規則,所有的審查規則都是隨意而定的,也許今天一部電影隨意的就被某個官僚給斃了,也許明天心情不錯,一部電影就可以上映了。中國電影的命運就掌控在這些根本不懂電影創作的官僚手中。

  我們沒有要求取消電影審查,對某些暴力、情色和敏感題材進行審查,形成分級是必要的,但是我們只要求電影要按照電影藝術的標準來進行審查,而不是用政治、意識形態,甚至揮舞著道德的大棒子來審查電影。用好人與壞人來審查一部電影,這樣的標準只會讓人覺得好笑幼稚,恍然我們生活在樣板戲的時代裏。

  《無人區》勉強算是一部合格的西部片,在寧浩的電影裏,這樣一部中規中距的商業片其實並無多大作為,但恰恰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審查給他戴上了一種神秘的光環,現如今反而不需要多大的宣傳,人們衝著被禁的名義也會去影院一探究竟,這恐怕是當初的審查沒有預想到的吧。

  中國電影並不存在西部片這樣一種類型,我們缺乏這樣的荒野與文明的對照,而且我們的環境不允許表現西部片中法外之徒的殺戮與正義的缺席。前兩年的《西風烈》更是一個幌子,骨子裏還是傳統的警察抓賊的遊戲,只不過把環境搬到了西部而已,只是一個西部片的外殼。這就是説,我們的電影都是“文明的”,最終總要有正義出現——這裏吊詭之處在于,如果按照現實的標準來衡量電影,我們的正義正是遲緩和缺席的,而電影中偏偏要求正義得到實現,這其實就是用電影來歪曲和美化現實。按照那位審查員的標準,我們到底是要用現實來衡量電影呢,還是要用電影來美化現實?這是一個問題,值得深思。

  某種意義上來説,大多數西部片都是在扮演已然消逝的現實。在電影誕生之時,美國西部的文明化程度實際上已經完成了,西部片的一度興盛只不過是在借機緬懷已經失去的自由和原始的野蠻生命力。《無人區》恰好滿足了這樣一個正常的法律與社會秩序缺席的烏托邦時刻。沒有正義和法律,沒有規則的原始生存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裏,首要的是生存的法則,而不是正義。當然,囿于某種微妙的妥協,正義總是緩緩來遲,但是這種遲到的正義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某種心知肚明的意識形態美化需要。我們也許能尋找到一種個體的正義,但是這種正義與家國意識形態等東西無關,只不過是人的本性之中,在大量的醜惡之中,一絲良心未泯的反省。

  構成西部片類型學有兩個關鍵的要素:文明開放地帶與荒野價值觀的對立,西部片的英雄總是遊走在這兩種對立價值觀的結合部分。西部片中有一個最為重要的特點就是主人公大都是法外英雄。以法外之徒作為英雄已經成為了這一類型片中的原型,換句話説,在西部片中,正義都是寄托在某個主人公身上,而不是法律和秩序身上。我們敬佩那些敢于打破日常界限的英雄,他們無懼無畏地在西部荒野中盡情伸展著自己的個人主義行為,這是他們生存的動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説,西部片中英雄都是壞人。

  這裏我想勸一下那些道德感爆棚的正義審查員,如果你想看到一位好人的故事,倒不如去看看主旋律和抗日神劇,不要來看《無人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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