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卫芳:我是为了引起关注 但并非炒作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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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卫芳

  

  

  说起苗卫芳(左一)研究生毕业却失业,母亲泪流满面,父亲满面愁容。

  ■作者 陈建宁

  深夜12点,一辆救护车疾驰向石家庄。“爹,爹,你醒醒啊!”苗卫芳和哥哥嫂嫂一声声唤着昏迷不醒的老父亲。凌晨三点,苗卫芳拿着父亲的血样,奔向唯一能做药检的和平医院。终于找到药检科,血样检测结果:安定中毒。

  苗卫芳心知肚明,父亲是因为自己服毒自杀的。2011年,40岁的苗卫芳硕士研究生毕业,没有找到合适的“体制内”工作继而回家务农。一年后,父亲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吃下了100片安眠药。

  41岁的毕业生

  提到父亲自杀,苗卫芳用手指急促地敲击着桌面,声音有点颤抖。“在救护车里,我真以为我父亲已经over了。假如我哪怕在小学当一个正式老师,那他会自杀?”

  苗卫芳的家位于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柳树沟村。然而苗卫芳对侍弄庄稼并不热心,在他41年的人生里,“考学”始终是一个关键词。“成考大专、自考大专、专升本、研究生我都考过。”

  1988年,17岁的苗卫芳没能如愿考上高中。初中毕业7年后,苗卫芳找到在阜平一中当老师的姑姑走后门,进了这所高中念到高二。因为没有学籍不能参加高考,继而作罢。

  1997年冬天,苗卫芳到呼和浩特打工。在那里,他第一次听说了成人高考。第二年,他考取了呼和浩特管理干部学院的经济学专业。因为脱产读书,苗卫芳没有了经济来源。专科两年,学费3000元,只交了400元钱,苗卫芳没拿到文凭。

  2000年,苗卫芳从呼和浩特回到老家。两年后,苗卫芳到槐树庄中学做了代课老师,每月只有240元的代课费。代课期间,苗卫芳参加了自学考试,先后拿到了专科、本科文凭。凭着文凭,苗卫芳在私立学校找到了工作。“私立学校不稳定,老师不受尊重。保定的私立学校假期还没有工资。”苗卫芳不满地说。

  2008年,和他在同一所私立学校教书的老师报考了研究生,苗卫芳也跟着报了名。至于为什么要考研究生,苗卫芳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万一能改变什么呢。”

  苗卫芳很快便发现“不能改变什么”。被河北大学中国近现代史专业录取的苗卫芳发现,“毕业生打工的多,总之你不是体制内的人,是一个打工者。”在校读研三年,苗卫芳完成了《大清河水系与津保内河航运研究》并编辑成书,还完成以代课教师为原型的长篇小说《二月兰》。严格意义上说,它们都没有书号,只能称为“印刷品”,总共花费上万元。

  毕业后,苗卫芳回家务农了。村里人议论纷纷,觉得苗卫芳的书白念了。身体不好的父亲在去女儿家走亲戚的时候偷偷买了100片安眠药,全部吞了下去。

  “我一直没工作,父亲是希望破灭了。”苗卫芳又开始用手指敲击桌面。

  体制内的幻梦

  苗卫芳看来,毕业后的就业去向应该是稳定的体制内工作。上研究生前,苗卫芳不知道公务员招考一般要求年龄在35周岁以下。好在还有事业单位,每次听说事业单位招聘,他都准备好简历和资料前去应聘。每次都失望而归。

  退而求其次,苗卫芳想当一名“国办老师”。“共和国教师法第六章第二十五条规定,教师的待遇应当不低于或高于公务员。”2012年春天,苗卫芳到保定七中应聘教师,最后在试讲阶段被淘汰。保定七中的工作人员回忆,苗卫芳没有通过的原因是,他的“仪态、形象不佳,口才不好”。

  苗卫芳再次回到私立学校这条路上。经熟人介绍,他到保定东方双语学校宣传科工作,负责校报编辑和领导讲话稿写作,但上班十多天就辞职了。苗卫芳说,他离开的原因是校领导总是骂人。

  苗卫芳又回家种地了。“我要有合适的环境搞自己的文学创作,在私立学校当老师,要么老板辞退我,要么我跳楼,就这两条路。

  苗卫芳最理想的工作是作协的专职作家。“有稳定的工资,不用上班。只要一年或者几年交一部作品就可以了。”读研期间,小说《二月兰》完成。苗卫芳带着自己的作品到当地作协交流,“都说我这个小说写得好,反响很大。”他认识了很多当地的作家,并羡慕他们的工作。“我身边很多这样的人,只需要创作文学。”

  年龄受限的苗卫芳没有考取作协公务员的资格,觉得自己成不了莫言。“我比较适合当事业单位的图书管理员或者是档案管理员,有环境能创作。”当问及私立学校便不能创作吗,苗卫芳开始激动,语速加快了。在私立学校就是打工的。体制内的人就不是打工者。这种想法,中国人谁不知道?!”

  他对“铁饭碗”三个字颇为反感。“我不否认是为了引起关注,不否认要找一个体制内的工作。但我不是要炒作,也不是要找铁饭碗。炒作和铁饭碗都是贬义词。”

  “知识”改变命运?

  提起这么多年的“考学”经历,苗卫芳觉得父亲最开心的还是自己小学升初中的时候。苗卫芳考了乡里前几名,消息传得很快,大家都觉得苗卫芳“将来一定有出息”。

  没有考上高中,对苗卫芳和家里都是一个打击。因此苗卫芳在工地当装卸工的时候,也会拿起初中课本来复习功课。

  在苗卫芳的小说《二月兰》引言里,有这样一段文字:“鲤鱼跳龙门的愿望终于成为现实,这对农村出生的孩子来说可是彻底改变命运的大事啊!从此告别农门,毕业后分配工作,就吃上‘皇粮'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换来了大学通知书,他兴奋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同处于物理老师讲的失重状态。”

  可就业形势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好。“考的时候想扩招,毕业的时候不想扩招了。”苗卫芳有些后悔地说:“或者早考,就好了。”

  “我现在是钱、权、房、车,一样没有。”谈到读这个研究生,苗卫芳皱起了眉头。“现在害人了,户口整没了,医保没有了,新农合也入不了。户口和档案自己拿在手里,你说惨不惨?”

  苗卫芳也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可改的结果是:他没找到稳定的工作,连和家里人的沟通都难了。决定回家“耕读”后,苗卫芳在种庄稼这件事上和家人起了分歧。“我种地不用化肥,不用除草剂。要绿色环保。”甚至在饮食习惯上,“父亲他们要吃细粮。我爱吃红薯叶和玉米面疙瘩,粗粮健康。”

  苗卫芳父亲抢救过来后,躲了出去。苗卫芳最近在忙碌的事情,是认真复习,准备阜平县在编老师的考试。阜平县面向社会公开招录50名在编教师,年龄上没有限制。苗卫芳报考了阜平县一中历史老师的岗位。

  “考上了我可以回家种地,要是考不上,就再也不种地了,地就荒着吧。”在他看来,有了工作的知识分子种地没什么,而没有工作的知识分子种地便是农民了。

  “你爸妈怎么办?”苗卫芳脸上现出迷茫的表情。“总会有其他办法吧。”

  本文原载于《中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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