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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冰心奖，到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再到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处处可见她的名字——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海口市作协会员三三。在最近“人民文学出版社”公众号春季推荐12本好书中，便有她的一套作品。

　　    作为“文学海军”一员女将，生活在海口的三三却显得十分低调，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文学世界中，整天琢磨成长中的少男少女最真实的心态与最深切的迷惑。近日接受海口日报专访时，三三开心畅谈她眼里的儿童文学。

　　    □本报记者 彭桐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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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日记里埋下女儿文学的种子

　　    三三曾多次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其作品安静节制，充满诗情般的美感；语言凝练考究，阅读价值极高。“三三诗意成长小说”借助小说的形式，一以贯之的是对“成长”主题的深刻探讨，体察当代孩子的心灵、生命状态，引发思考，为孩子们的成长完成了一场深刻的加冕之礼。——这是三三新近出版的一套书上了春季阅读热书榜上的推荐语。

　　    “这套作品集共六册，其中包括四个长篇和两个短篇小说集，是我创作十多年来的一次总结与回顾！”三三介绍说，这套《三三诗意成长小说》由青岛出版集团出版，编选的时候，剔除了一些自己尚不满意，令自己感之对它有罪、或者有些拿不准的作品，“算是一套精选系列吧，没想到一上市就得到了阅读界的公认。”

　　    梳理成果，自然会想起写作之路。三三真正开始小说创作是2003年，那时她在省教育厅主办的一家杂志社做编辑，每天朝九晚五，看稿采访校对，但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她想要的、应该属于她的生活。于是她开始尝试着写点东西，那年夏天在图书馆，她写下了人生第一篇小说《一只与肖恩同岁的鸡》。小说很快在杂志上发表，并在翌年获得中国作协的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从此，她便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然而，三三的文学启蒙却是她母亲，如果说文学是一粒种子，那也是她母亲无意中埋下的。三三介绍说，她小时候家中能读到的书很少，只有几本《人民文学》、《诗刊》，母亲在地摊上几块钱买来的鲁迅文集， 一本邻居家的被翻烂了的《斯巴达克斯》。“有时我会偷偷翻看母亲的日记，她用一种诗体记录她每天干的活计、所思所想！”三三说，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在日记中母亲以大名称呼父亲，而在生活中，却称为“孩子爸”，“这让我最初感受到文字所构建的世界所隐含的那种神秘性，这种神秘应是我迷上文学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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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衷记录儿童成长的诗意与忧伤

　　    为什么想到写儿童文学？儿童文学写作是不是比成人文学写作更容易一些？对于三三来说，选择儿童文学是自然的，也是和她的成长有关。她的童年温暖而明亮，少女时期则充满了迷茫与挣扎，这为她的生命打下了温暖而略带点伤感的底色，影响并将持续影响她的一生。

　　    “这种影响过于强大，同样渗透到我的创作中。当你拿起笔，想表达一下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时，会不自觉地采用儿童的视角，朝时光的深处回望！”三三说，她大部分的小说可以说是写给自己的，每一篇小说都是向那个一直存在的原先的自我发去的讯息。

　　    所有的孩子都会长成大人，而一旦长成大人，他往往就会忘记“孩子”是怎么回事，于是隔膜由此产生。儿童文学作家便是往返于成人世界与孩子世界之间，为他们传递讯息的人：把成年人的话传递给孩子，把孩子的话传递给成年人。“我很愿意做这样一个传递信息的人！”三三笑着如是说。

　　    “我不觉得儿童文学就比成人文学写作更容易！”三三认为，儿童文学也是文学，文学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文学性和艺术性。写出《暴风眼》和《人树》那样伟大作品的澳大利亚作家怀特，同样写出了为孩子所喜爱的《夏洛的网》。关于为孩子写作，他是这样说的：“你应该往深里写，而不是往浅里写。孩子的要求是很高的。他们是地球上最认真、最好奇、最热情、最有观察力、最敏感，且一般来说最容易相处的读者。只要你的创作态度是真诚的，是无所畏惧的，是澄澈的，他们便会接受你奉上的一切东西。”三三说，我们一些成人文学作家，比如张炜和阿来，也加入到为孩子们写书的队伍，“儿童的人生观价值观还没形成，相对成年人，他们更需要心灵的滋养，需要那些为他们的精神打下好的底子、影响他们一生的好书。”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梅子涵对三三有过这样评论：“她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写作人。她谨慎地认识自己的才华，爱惜地运用它们。她的才华比很多人多得多，她的声音比很多人小得多。她好像知道，在文学里应当怎样生活、怎样呼吸。她是在安安静静地走着文学的经典之路。”对此，三三说，也许因为性格的原因，外界能吸引到她的东西很少，所以帕慕克所说的那种“任何一个严肃作家都无法逃避的道德观”从一开始便深深地根植于她体内：献身艺术，不求回报，因文学本身之美而热爱文学。

　　    评论家李东华在专门为三三所写的评论中说： 三三的小说不是一味地吟诵着爱与美，也不是突兀地展示着伤与痛，而是在温情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那是一颗鹿一样纯净的心灵对于复杂生活发出的追问，温婉的、带着些微的怯意。也有读者感叹说：三三的小说里，成长不止眼下的明媚，还有诗意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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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钟情于描写小人物的纯真

　　    三三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长篇《舞蹈课》，极致地描述了女孩子那种细密的小心思。授奖词是这样的：“通过对少女隐秘的心灵世界洞幽烛微，对青春成长的轨迹了然于心，显示了作家澄明的人生智慧；而从容不迫的情节叙述，生动细腻的语言表达，准确到位的性格拿捏，更见出三三小说创作的灵性。《舞蹈课》堪称近年‘成长小说’中的卓然超群之作。”

　　    是怎么想起创作这样一部作品的呢？三三介绍说，她自己曾经有过一段迷茫而痛苦的青春期，那种自我意识刚刚苏醒时，一个人在茫茫白雾中行走，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的感觉，至今想起内心仍隐隐作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卢梭对青春期有过一个很好的定义：青春期就是你苦的时候不知道别人也苦，你以为只有你自己苦；你苦的时候不知道以后不苦，你以为永远这样苦。“我很想把这个真相告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让她们免受我当年所受的困扰，无忧无虑地渡过这段时光，于是就写了这本书！”

　　    读三三的作品，就感觉她是一个感情世界非常丰富的人。比如《时光中的孩子》和《小姨子》，前者是怀念的伤痛，追忆自己的童年往事和失去的弟弟，后者是对姐姐的男朋友的挑剔和拒绝。这些作品都是在亲情这个基础之上展开的，而且作家本人的形象依稀可见。那么，是否可以说，她的作品都有一些自传成分在里面？

　　    “我不介意读者这么说！”三三说，作家的个性难免在其作品中或多或少留下一些痕迹，或在作品中书写了个人经验，或注入了个人色彩，或融入了自己的精神人格，或清晰传达了个人的人生的情怀。

　　    三三善于审视流动的童年，对成长这个很微妙的话题有很好的把握，还能在自己的作品中直面孩子成长中的伤痛与迷惑，开诚布公地用角色和孩子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更加可贵的是，三三的故事从不拘泥于自身的成长环境，她的作品不是对自己经历的简单复述。通过她较多的作品，能看到更多的绝妙场景与生动可爱的人物。

　　    《与大师共进午餐》中那位自比当代曹雪芹，预言将获诺奖的大师就很有意思。怎么想起塑造这么一个人物，人物形象的灵感又来自哪儿？三三说，她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乡下是半个文化人，酷爱读书，喜欢拉二胡，有着别人不敢奢求的文学梦想。由于对田间的活计不在行，为了贴补家用，有时还会去集上给人剃头。“小说中‘大师’这个人物形象的灵感源头，就是来自我这位亲戚。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地方相同，那就是，他们都是来自底层的小人物，都是有梦想的人！”三三说，在这篇小说中，大师沉浸在一个自我的世界里，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缺根筋的父亲》里毛手毛脚、错误百出的父亲；《信教的人》里那个有着一段不光彩的历史，而向宗教寻求救赎的人；《我童年的秘密》里因一场意外导致心智停滞，耽溺在孩子的世界里迷途忘返的舅舅；《父亲的自行车》里的父亲爱耍点小聪明，为了拒绝别人借他的自行车，他绞尽了脑汁……

　　    “在我的一些作品里，都有一些让我特别钟情的人物，创作时我对他们倾注了所有的情感！”三三介绍说，这些来自草根阶层的小人物，他们不完美，生活里充满失败，但绝不是没有希望的人生；他们的迂腐、笨拙和小狡猾里，有着那么一股孩子般的纯真，“我喜欢这些小人物，不只是因为我创造了他们，而且因为我就来自他们，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只是恶俗的生活损坏了那份纯真，只留下一些对纯真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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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是最适合写作的好地方

　　    长期生活在海口，对三三来说，也是诗意地栖居。除了写作，就是读书。喜欢的作家，她可以列一个长长的名单：伍尔芙、纳博科夫、多丽丝·莱辛、乔伊斯、福克纳、索尔仁尼琴、拉斯普京、米沃什……她说，每个阶段所喜欢的作家不一样。有时候甚至觉得，你对某一个作家的了解，超过了你对周围某些朋友的了解。你知道他的生年卒日，他生命中的那些大事记，成长的某些瞬间，那些在作品中曾引起你的共鸣，属于他独特的经历然而又是人类普遍经验的感受。

　　    “读书与写作的关系密不可分，我非常赞同博尔赫斯的话，他说：读书是一种幸福，另外一种稍少一点的幸福是创作。我觉得也可以把这两种顺序颠倒一下！”三三说，来海南23年，现在已基本养成了固定的写作习惯。当她进入一本书的写作时，每天会很早起床，上午工作三个小时，下午继续三个小时。她在小学生用的横格练习本上写出初稿，然后再把它打到电脑里，这个誊抄的过程也是一次修改的过程。她说，写得顺畅时，听着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写完一行又另起一行，对自己所写的东西的信念和激情充斥在体内，有一种平静而私密的快乐。晚上，在海边慢跑一个小时，再沿着海岸线走走，听听海浪声，抬头看看月亮的变化。每当这时，内心丰足而宁静，非常享受跟自己、跟天地独处的这段时光。

　　    “当我写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时，桌上会放一本明清笔记小说或阅微草堂笔记，休息的间隙我会拿起来读上一小段，这是一种缓解当前工作压力的好办法！”三三说，在她写下开头部分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结尾。有时候当她写到三分之二处时，会忍不住放开手头的那部分，去完成脑海中那个隆隆作响的结尾，“这让我可以从容地、不疾不徐地写下余下的部分！”

　　    父母是三三的忠实读者，无论作品好坏，他们都不会错过。有时候，父亲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同她讲起故乡的一些人和事，她猜想，父亲是想为她的写作提供一些灵感和素材。三三的姐妹会在作品中寻找她们的影子，在里面重温过去的那些好时光，当她们在书里辨认出村西那条大堤和学校旁边的水库，会像找到藏匿的宝贝一样快乐。三三的爱人张品成，也是一位国内著名的作家，“他唯一愿意做的就是在书出版后，对它的装帧及封面设计打分！”三三笑着如是说。

　　    不停地读，不停地写，写得很好了，还要写得更多、更好。三三有自己的目标，但她说不想急于说出，就像孩子先藏一个秘密，她要付诸在此后的快乐实践中，她只说：对于她来说，海南气候适宜，适于居住，少了像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种文化中心的喧嚣与嘈杂。会议少，相对来说干扰就少，可以安心写自己的东西，“说真的，再没有比海南更适合写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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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名片

　　    三三，本名王丽莹，1971年生于山东德州，长居海口，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舞蹈课》《少年行》，小说集《一只与肖恩同岁的鸡》等。曾获中国作协第六届、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儿童文学》金奖，首届《儿童文学》“十大青年金作家”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