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人心难医

　　清朝咸丰年间，四川成都叙州境内爆发了一场怪病：病人患病后起先浑身剧痛，上吐下泻，咳血不止，随后不出三日浑身又会出现红疹和褐色的斑痕瘙痒难耐，惹得病人时常抓破皮肤，痛苦不堪，当地百姓称它为褐症。

　　这种病症来势凶猛，且闻所未闻，历朝历代的医书诊方均没有记载，郎中大夫们用尽浑身解数，但都对这怪病束手无策。不过，这并没有引起百姓们大规模的慌乱，原来这病不仅怪在症状之上，还怪在发病人群上，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达官显贵，富商豪贾，平民百姓愣是平安无事，你说这事怪不怪？

　　怪病蔓延之处，哀嚎惨叫声一片，无数患者到处求医问药，各种千奇百怪的偏方和药品都挨个试了一遍，结果却是和尚买梳子——没用。就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一个叫做‘济杏堂’的不起眼药铺雪中送炭，为他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这济杏堂是个小铺子，就位于叙州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岔道，一直名不见经传，药铺的主人名为金潭，他的祖辈曾经随着清兵入关，立下过一些功劳，是个正儿八经的旗人。但无奈传到他这一代家道中落，只能靠着自己的一些江湖医术勉强混口饭吃。自打这褐症爆发以来，金潭就静下心来苦心钻研它的病症，并且调配出来一种名为“回愈丹”的药丸，号称是百毒可解。

　　起初，病人对于这种叫卖早已是见怪不怪，但还是有几个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服用，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短短半月之内，褐症就得以根除！

　　真是神了！据说，药铺的主人金潭为炼制此回愈丹花费巨大，配制的材料均为上品，来之不易且价格昂贵，实属是让人瞠目结舌。此外，他还特意说道：要想彻底根除褐症带来的病症，必须按时服用回愈丹长达半月之久，期间不能间断，细细算下来，病人至少要花费五百两的银子，真当是一笔巨款。不过好在患病之人都是非富即贵，区区五百两银子还是小菜一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借着济杏堂的回愈丹的神奇药效，前来求药之人络绎不绝，这也使得金潭赚地盆满钵满，家里收来的银子都快堆成了山。这不短短几年，原本破旧矮小的济杏堂就成了叙州境内最大的药铺，而金潭也是摇身一变，从一个没落的江湖郎中变成了病人口中的金神医。

　　俗话说树大招风，其它药铺看见金潭靠着回愈丹赚得盆满钵满，自然是十分眼红，也想着仿制回愈丹，从中分得一杯羹。金潭得知此事后面露不屑，甚至对外放出豪言：“要是你们能成功仿制出我的‘回愈丹’，我金某人从此决不行医！”

　　一天，正当金潭在自家院内和家人品茶闲聊时，府里的一个家丁匆匆来报，说是知府田远盛田大人请自己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说起这知府田远盛，金潭也曾为他治过病，正是褐症。后来田远盛经人介绍找到了金潭，服过回愈丹后，不久便痊愈了。金潭这人很会来事，非但没有收取他一分的费用，反倒是在田知府康复后送去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品，以表示自己的一点“心意”。经过这么一件事，两人有了交情，频频来往。

　　得知是田知府有请，金潭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吩咐手下人备轿子，风风火火就赶到了田府。而田知府早在门口等着金潭的到来，一见金潭来了，来不及寒暄，一把拉着他的手，径直走向了大堂。

　　正当金潭疑惑之时，大堂上端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白胡子老者，瞧见田知府对他那副恭敬的模样，金潭断定此人肯定大有来头，于是急忙作揖请礼，以示尊敬。

　　田知府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这位是内务府的温苍温大人，特意从京师赶来，点名要见你金掌柜。”

　　温苍听后点点头，正色道：“不久前，本官的一位亲戚突发恶疾，症状与那褐症很是相似，到处求医问药都无果，恰巧听闻金掌柜的回愈丹对褐症有奇效，特来叨唠，想请金掌柜走一趟，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金潭听后很是犹豫，就在此时，一旁的田知府立马开口道：“此事十万火急！金掌柜莫要推辞，还是快些赶路，陪着温大人进京吧！”

　　见两位大人都发话了，金潭只得答应下来。温苍此时又叮嘱道：“还请金掌柜一定要带上店内最好的回愈丹和药材……”

　　金潭为人圆滑，怎么会听不出这件事其中的利害，从田知府对温苍恭敬的态度来看，此人定是位高权重，自己一定不能得罪！回到家后，金潭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收拾好必要的物件药品，不到一个时辰就跟着温苍进京去了。

　　

　　三日过后，金潭便和温苍来到了京城，金潭被温苍安排在一间豪华的旅馆当中，并且特地嘱咐他不要乱逛之类的话，金潭表面上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但他的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也太过离奇。

　　直到深夜，温苍这才回来旅馆，叫上金潭拿上他的所有药品跟着自己走。刚一出门，金潭只见门外摆放着一顶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轿子，轿子旁边还立着四个铁塔一般的轿夫。温苍带着金潭坐上轿后，朝着那四人一摆手，那几名轿夫立马会意，扛起轿子就朝北急行。

　　在轿子中，温苍拿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面罩递给金潭，示意他马上戴上，并说道：“事关重大，金掌柜见谅！”

　　金潭很是奇怪，心里嘀咕道：不就是给人治个病嘛，犯得着怎么忌讳吗？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温苍说的去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潭恍惚间听见一声大喝：“停下！干什么的？！出示腰牌！！”

　　温苍没有说话，透过头罩的微光，他似乎瞧见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递给了轿帘外的人，片刻后只听见一声吱呀吱呀的声音，轿子应声向前走。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在一个深宫大院里行走，在一番弯弯绕绕后，轿子这才稳稳地落地。

　　金潭跟着温苍下了轿，跟在温苍身后一步步朝着里院走，在跨过多道门槛后，两人走进了一座古朴的大宅子。刚进一门，金潭就闻见一股浓重刺鼻的药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温苍这个亲戚是病得不轻。

　　温苍一把扯下金潭的头罩，金潭缓缓睁开有些刺痛的双眼，只见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房间内，四周站立着众多侍从，房屋的正中央停靠着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不停地抓挠着身体的年轻人，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长满了红斑和疹子，还在往外渗血……

　　温苍指了指床上的年轻人，担忧地说道：“这位是龙公子，具体病情如何还要请金掌柜诊治。”

　　金潭听后立马心领神会，立马走上前解下年轻人的衣服，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病症不由得是金潭大吃一惊：年轻人身上的斑痕早已溃烂，脓水发出难闻的气味，大片大片的斑痕，呈现花朵一般，看上去很是骇人。

　　见金潭脸色凝重，温苍满脸的焦急，连连发问：“怎么样？是不是褐症？”

　　金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温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落了地，喜极而泣地说道：“太好了！这下总算是找对了人，真是感谢老天爷！”

　　金潭把着年轻人的脉，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看着守在一边的温苍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段时间可曾出过远门？接触过什么人？”

　　年轻人这时正要开口回答，温苍急忙抢着回道：“绝对没有！这一点我是知道的，龙公子他一直呆在家中，不曾去过任何地方！”

　　“这就奇怪了啊……奇怪……奇怪……”金潭小声嘀咕道。

　　“金掌柜，这奇怪时因为何事？难道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还请金掌柜明示。”温苍在一旁疑惑地问道，脸上尽是担忧。

　　金潭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不！您误会了！我说的奇怪是公子病情来势猛烈，和以往所见的病情都不同，所以鄙人才说奇怪……”

　　话毕，温苍的心又悬了起来，忐忑地问道：“金掌柜，龙公子这病能根治吗？”

　　“大可放心！尽管这病有些棘手，但对付它我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包在我的身上！”金潭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说道：“七副药下去，我保证公子药到病除！”

　　温苍和龙公子听后都喜出望外，立马催促着金潭快些配药，实在是不想遭受病痛的折磨了！金潭应了一声，打开带来的药盒，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装有回愈丹的小瓶子，龙公子照着金潭的医嘱服下回愈丹。一连七天，龙公子的病情果真痊愈，这让他兴奋异常。

　　这天，温苍来到了金潭住下的那家大旅馆，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在两人寒暄客套一番过后，温苍这时打开包裹，里面居然是十个大金元宝！并开口道：“这些金子都是龙公子赏你的，因你救治有功，特意叫我送来。”

　　金潭见状急忙拜谢道：“您客气了，这乃是金某的举手之劳……”但架不住温苍的热情，还是接过了装有金子的包袱。

　　就在此时，一向和颜悦色的温苍突然变脸，表露出一副杀气腾腾的脸，正色道：“金掌柜，此事我希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么烂在我们肚子里……倘若被外人知晓此事，温某必定亲手取走你的人头！！”

　　金潭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得连连点头，并保证自己对这件事肯定守口如瓶，决不泄露半个字！

　　转眼已过半年之久，这天晚上，济杏堂正准备关店休息，此时屋外突然走进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言不发，径直朝着后院走去，任由伙计如何阻拦都是无动于衷，在后院的金潭听见了前堂的争吵声，便赶了过来，当他看清这个无礼莽撞的中年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居然是知府田远盛！

　　“哎！田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来来！里面请，赶紧进我书房喝杯茶！”金潭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连忙招呼田远盛进屋。

　　不料田远盛没有搭理他，只是冲着屋外招招手，高声说道：“温大人，事情已经办妥。”在金潭不解的目光中，温苍从不远处的拐角走出，说道：“找间安静的屋子，我有事要说。”

　　当众人都在场后，温苍开门见山地说道：“恶徒金潭！你可知罪？！”

　　金潭心猛地一沉，故作镇定地问道：“敢问大人，小人何罪之有？”

　　“为了一己私利，居然不惜投毒祸害叙州百姓乡绅！还因此损伤陛下的龙体！实属罪不容诛，你还有何话说！！”温苍盯着金潭，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怎么可能！”金潭被温苍一番话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接着说道：“温大人！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冤枉好人！！”

　　

　　温苍听后冷笑一声，随即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这温苍乃是咸丰皇帝的贴身御医，专门负责咸丰皇帝医疗药膳等大大小小的事宜。就在半年前，咸丰皇帝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奇痒难耐，还长出了许多红褐色的斑痕，因为咸丰皇帝时常跑到民间寻花问柳，生活放荡，温苍等御医们都认为是寻常的花柳病，但几番诊治后均无成效。咸丰皇帝这时忍受不了病情，下旨让人四处寻访名医。期间温苍偶然得知，叙州境内爆发的褐症和咸丰皇帝的病情十分相似，便亲自赶到了此地，请来了济杏堂的金潭，这才医治好了咸丰皇帝的病情。但在诊治期间，温苍瞧得金潭的医治手法肤浅，且古怪生疏，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郎中，加上他多问咸丰是否有出远门的经历时，尽管温苍替咸丰皇帝圆谎，但他看出金潭此人行迹可疑，必定有蹊跷，思来想去后便决定奔赴叙州暗访，一探究竟。

　　温苍发现，得病之人皆为权贵，但唯独没有穷苦百姓，且仅在叙州境内，莫非此病乃是人祸？！倘若如此，金潭有着很大的嫌疑。因为他可以借着这个褐症大赚不义之财，想到这里，温苍决定去天味轩展开调查，至于为何要去天味轩，当时人都知道，这天味轩乃是咸丰皇帝亲临过的场所，是当地最有名的酒楼，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普通人根本无力承担天味轩那高昂的价钱。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根据温苍的调查，得病之人都曾去过天味轩，而且又线人来报，这天味轩的大厨就是金潭的至交好友……

　　金潭听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吓得冷汗直冒，直到温苍厉声喝道，这才回过神来，立马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小人罪该万死！还请温大人田大人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

　　接着金潭就把自己如何制毒，如何下毒的罪行老实交代了出来：早年间，金潭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做了江湖郎中，有一年他偶然遇见一位会炼制药物的药师，药师得意地向他展示了他的拿手绝活——下毒，据那个药师所说，这种毒物被人误食后要三年时间才能发作，随即等待的就是全身奇痒难耐，长出斑痕，溃烂不止。

　　金潭得知后，用计骗取了这位药师的毒和解药。之后几年他终于是将这毒的药性完全摸透，并找来自己在天味轩的好友，一个邪恶的计划就这么诞生了：由好友在天味轩的菜肴当中掺入少量的毒，剩下的就是等待……

　　将此事交代清楚后，金潭一把抱住温苍的小腿，哭喊着哀求温苍能够饶他一命，温苍却是一把踢开金潭，义正言辞地说道：“罪人金潭！你为一己私利，不惜下毒坑害叙州无辜乡绅百姓，此乃十恶不赦的大罪！按照大清律令，应当诛灭九族！死不足惜！！”

　　“不不不！求温大人饶命！田大人求求你为我……”话音未落，一旁的知府田远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金潭就是一番破口大骂……

　　到了行刑那日，金潭和一家老小都被押解到刑场，只见刽子手举起寒光四射的大刀，伴随着一阵血光，金潭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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