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西安事变之三

　　苦谏老蒋抗日无效，张学良决定兵谏。

　　

　　1936年，蒋介石（右）第四次到西安与杨虎城、张学良合影。

　　1936年11 月下旬，张学良乘飞机经兰州转飞平凉，在平凉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密筹谏蒋步骤。参加会议的人有王以哲、于学忠、高福源、唐君尧等几位。少帅的心腹将领; 西北军只有杨虎城参加。会上，少帅谈 1936年老蒋“剿共”计划和他个人的想法。他说曾多次劝蒋抗日均无效，准备电邀蒋先生到西安，作最后诤谏，若其拒绝，将以武装扣留，实行兵谏。张学良的谏蒋步骤得到与会者的一致赞同。这是一次“西安事变”前的准备会议。11月初，日本决定以蒙奸德穆楚克栋鲁普、李守信和匪首王英各部为前驱，先进占绥远东部军事要镇红格尔图，然后攻下归绥(今呼和浩特)，再进犯甘、宁两省。11月中旬，傅作义部激战七昼夜，保卫了红格尔图，24 日，又乘胜收复了百灵庙。11月27 日，张学良向蒋介石发出《请缨抗敌书》。他写道:“委员长钧鉴:……绥东局势，日趋严重，日军由东北大批开入察境，除以伪匪先驱并用飞机助战外，已将揭开真面，直接攻取归绥。半载以来，良屡以抗日救亡之理论与策划，上渎钧听，何蒙晓以钧旨，并加谕勉，感奋之念，与日俱深。今绥东事既起，正良执殳前驱，为国效死之时矣。日夕磨砺，惟望大命朝临，三军即可夕发。盖深信钧座对于抗日事件，必有整个计划与统一步骤，故惟有静以侍命，无烦喋陈，乃彼大军调赴前方者，或已成行，或已达到; 而宠命迄未下逮于良，绕室彷徨，至深焦悚! 每念家仇国难，丛集一身，已早拼此一腔热血，洒向疆场，为个人尽一份之前愆，为国家尽一份之天职。昔以个人理智所驱，与部属情绪所迫，迭经不避嫌忌，直言陈请，业蒙开诚指诲，令体时机，故近月以来，对于个人及部属，均以强制功夫，力为隐忍，使之内愈热烈,外愈冷静，以期最后在钧座领导下，为抗日之先驱，成败利钝，固所不计。今者前锋既接，大战将临，就战略言，自应厚集兵力，一鼓而挫敌气，则调遣良部北上，似已其时。就驭下言，若非及时调用，则良昔日之以时几未至慰抑众情者，今亦疑为曲解，万一因不谅于良，进而有不明钧意之处，则此后之统率驭使，必增困难，盖用众贵有诚信，应战在不失时机。凡此种种，想均在洞鉴之中，伏恳迅颁宠命，调派东北军全部或一部，克日北上助战,则不独私愿得偿，而自良以下十余万人，拥护钧座之热诚，更当加增百倍。 夙被知遇优隆,所言未敢有一字之虚饰，乞示方略，俾有遵循，无任企祷之至。”同月底，张学良对在西安的叶剑英说 :“内战我绝对不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苦跌打'(法文政变的音译)。”叶剑英说 :“蒋不抗日，有些人不认识，抓起他来，会出现全国大分裂，人民一 时不了解我们,会使我们孤立。”

　　

　　临潼华清池五间厅，1936年12月12日，在这里响起兵谏的枪声。

　　中共方面知道张学良的打算后，曾派人劝说张学良要慎重 。12月初，蒋介石到洛阳巡视。戴笠因为有重要的情报要向蒋介石报告，匆匆从南京赶到洛阳。戴笠见到蒋介石便说: “校长，根据陕西站站长江雄风紧急情报称，张学良与陕北的共产党 某一负责人正在进行秘密接触，内容不得而知。又据西北'剿共'第三科科长王新衡报告，张学良与中共某要人确有接触。”蒋介石听了,仔细追问 :“在什么时间? 什么地方?谈些什么?”“学生已经指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弄清详细情况。”戴笠急忙保证道。“有新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蒋介石严厉地说，“要严加保密!”这时、侍从室又传来一份电报。侍从室主任陈布雷将电报呈送给蒋介石，告诉说:“这电报 是张学良拍来的。”蒋介石一看，是张学良对自己进行指责，说明进剿陕北红军不力的理由，是因军队内部情形 复杂，请求蒋介石亲临西安召集干部面予训勉,以安定军心，重振士气。陈布雷见电文内容，心里不由一翻个儿，但他知道蒋介石与张学良是结拜兄弟，自己不便插嘴，只是说 :“蒋先生,你看……”“我知道，”蒋介石说，“我准备亲自去一次，面加教谕，统一军心，或可挽回局势。”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张学良和杨虎城已经联合起来，将对他进行“兵谏”了。他看了陈布雷一眼说:“布雷，你的病一时恐难痊愈，你先回南京养病吧!”

　　

　　兵谏亭，也称捉蒋亭。

　　12月4日，蒋介石由洛阳飞到西安，住在距西安城东四十里的临潼骊山脚下的华清池内。他一方面将嫡系部队开入潼关，进驻西北，同时将大批战斗机云集西安机场; 另一方面，他的高级军政要员也先后到达西安。立时，西安政局紧张，形势险恶。面对这样的局势，张学良与杨虎城将军相应做了“集结待命，随时准备行动”的军事部署。12月7日，张学良以在阿拉善旗之定远营发现日本特务机关活动一事为借口，拟派骑兵第六师师长白凤翔、十八团团长刘桂武前往镇慑，先后分别带他俩去临潼见蒋介石，佯为请示方针，实为最后谏蒋抗日，顺便摸清临潼华清池的道路和蒋先生容貌及住所。少帅已做好准备,如果这次谏蒋抗日失败，就让白凤翔执行兵谏计划。白凤翔是东北军骑兵师师长，从没有见过蒋介石。为万无一失，张学良带白凤翔见蒋，并陈辞 :要求防止内乱，一致抗日; 红军的问题，可以政治方法解决。少帅声泪俱下，与蒋介石争辩达二三个小时之久。蒋介石怒斥张学良年轻，受了共产党的宣传蒙骗，并说:“你现在就是拿手枪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变削平内乱的政策。”这样，张学良的“哭谏”蒋介石联共抗日失败了。张学良回到西安与杨虎城商妥“兵谏”的具体行动与分工:关内的中央军由杨虎城、于学忠部队分别加以监视或缴械;张学良派白凤翔、刘桂武及警卫营长孙铭九等人执行临潼捉蒋任务。同日，张学良又来临潼华清池五间厅和蒋介石就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问题作最后争辩。他慷慨激昂地向蒋介石谏言: 全国人民都要求抗日,倘再一意孤行，必将成为民族的罪人。结果，少帅又遭到蒋介石的严厉斥责和拒绝。

　　

　　西安事变后，在西京招待所被扣留的国民党高级军政官员及家属。

　　12月9日，西安市各学校为纪念“一二·九”运动一周年，举行罢课游行，要求停止内战、收复东北失地。上午9时，近万名学生集中在南院门西北“剿总”门前，向总司令蒋介石请愿。因蒋介石驻临潼不在西安，学生队伍只好到北院门求见陕西省政府主席，而省主席也不在。于是学生又前往新城向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请愿，不料杨虎城也不在公署。这时已是下午2时，学生们认为: 当政者对民族危机太漠不关心了，一致通过决定，去临潼找蒋介石，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当万名学生队伍到达十里铺浐河边时，忽听后面有人高喊:“停止前进，前面有危险!张副司令来了!”这时，只见张学良将军的汽车沿麦田颠簸着飞驰而来，在学生队伍前头停住。张学良下车后，一边用手帕擦满脸汗水，一边说:“好极了,好极了 ,我追上你们了!”他接过学生代表递交的请愿书，读完后立即指着浐桥东边说:“同学们,你们看! 蒋先生已给你们布置好了机关枪阵地，下令'格杀勿论’，今天我若晚来十几分钟，不知你们要死多少人。”学生们顺着张学良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桥那边宪兵荷枪实弹。 原来，宪兵第3团团长蒋孝先已奉命严阵以待，只要学生进入禁地就开枪射击。学生代表对张学良哭着说:“我们就是死在救国的路上也心甘情愿!”张学良被请愿学生的抗日救国热情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登上一个半人高的土坡，向请愿学生讲话，诚恳地说:“同学们这种爱国热情，令人感佩。你们的要求，我张学良完全接受。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要求抗战的。 你们爱国，我更爱我的家乡。我是军人,东北失守我是有责任的。现在我就拿你们的请愿书 去临潼见蒋先生,和蒋先生商谈,保证在一个星期内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答复。如果没有圆满 的答复,你们每一个同学都可以骂我张学良是汉奸!你们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沾，赶快回去吃饭、休息,不要再去临潼了。”请愿的学生们听了张将军铿锵有力的讲话,都怀着满意的心情齐声高呼:“拥护张副司令抗战到底!”“拥护张副司令打回老家去，收复东北失地!”

　　

　　西安事变前的张学良与杨虎城。

　　12 月11 日下午4时许，张学良决定向蒋介石进行最后一次劝谏。他在蒋介石面前苦苦劝说，直到口干舌燥。然而,蒋介石却无动于衷。少帅甚至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蒋介石停止内战，抗击日寇。蒋介石没有办法，只好向张学良摊牌。他说 :“你和杨虎城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服从中央'剿共’命令，把军队开赴'剿共'前线;二、你们若不愿'剿共’，东北军将调至福建，西北军将调至安徽。”至此，张学良的劝蒋抗日已无希望，除了“兵谏”外已无路可走了。于是，张学良向蒋介石告辞。当他走到华清池的头道门时，便对正在值勤的王玉瓒营长说 :“你跟我回城走一趟。”少帅说罢便上了汽车，王营长衔命驾驶三轮摩托在少帅车后紧紧跟随。他们驶到金家巷一号张公馆，下车进了客厅。张学良上下打量了王营长之后，目光严峻地说 :“我命令你把蒋委员长请进城来，要抓活的，不许打死他。”王玉瓒听了少帅的话，周身打了个冷战。他竭力控制一下情绪，坚定地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你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少帅问。“蒋委员长的侍卫只有二三十人，华清池外宪兵也不过数十人。我以步兵、骑兵两个连三百多人的兵力包围，保证能活捉他。”少帅听了很满意，又以沉重的口气说 :“明天，你死我死都说不定，要有思想准备，要做好 行动部署。你和孙铭九要互相协助，要做好这件事。” 他又说，“你营是华清池行辕守卫者，应先行动……”

　　

　　蒋介石当时藏身的大岩石,后胡宗南在此建了一座“蒙难亭”，后改称“民族复兴亭”，解放后称“捉蒋亭”

　　这时，于学忠军长突然闯进客厅，神色急迫地问:“一切准备好了吗?”张学良对问话没有立即解答。他 命令王玉瓒：“你们要改穿蓝色棉军服，以便和蒋侍卫的黄色军装有所区别。”最后，嘱咐说:“具体事情由谭海副官向你讲。”这天晚上，蒋介石在华清池举办了一个告别宴会，招待军政大员，因为他准备明天离开西安。少帅出席了告别宴会，而杨虎城则借故没来参加。张学良事先不知道蒋介石举行告别宴会，由他主持的招待西安城内部分将领宴会的请柬已发出，所以赴蒋宴前，商得邵力子的同意，由邵代他做东道主。参加蒋氏告别宴会后，急匆匆地赶回西安城内易俗社。此时，南京来西安的国民党党、政、军大员和各界人士正在看戏。他一边看戏，一边和在场的陈诚、卫立煌、钱大钧等观戏品评。此间，他没有看到杨虎城将军。戏散场后,少帅坐车急速回公馆。进门后，轿车在院内转了一圈，又开到大门口才急煞车。他没有下车,副官谭海马上跑过来。张学良在车里 问:“杨主任来了没有?"谭海答:“没有。”于是，轿车急速冲出门外，朝着杨虎城公馆方向疾驰而去。

　　

　　坐落于西安青年路的杨虎城将军公馆一一止园。

　　张学良在杨虎城将军的司令部找到了他，与他进行了秘密会谈，协商了各自的任务。张学良的警卫营和一百零五师负责逮捕蒋介石，封锁西安至临潼的交通。少帅还命令在兰州的东北军解除驻扎在那里的国民党中央军的武装，控制停在兰州机场上的全部飞机。杨虎城负责逮捕在西安的所有南京高级军政官员，解决西安城内蒋系部队、警察和宪兵的武装，还负责关闭西安机场，控制所有的飞机。张、杨两将军部馨军事行动完毕，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