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水形物语》里另类的“人兽恋”

　　继阿方索.卡隆和冈萨雷斯.伊纳里图相继凭借《地心引力》、《鸟人》以及《荒野猎人》横扫颁奖季后，“墨西哥三杰”中的吉尔莫.德尔.托罗终于在2018年也迎来了自己的事业高峰。由其执导的《水形物语》在拿下金狮奖和金球奖剧情类电影最佳导演后，13项奥斯卡提名也再一次证明了影片不凡的魅力，要知道奥斯卡对非写实的类型片一向不感冒。

　　提到吉尔莫最先想到的是另一个鬼才导演蒂姆伯顿，奇形怪状的怪兽和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是他们影片最显著的特点。在鬼怪、暗黑元素中他们想要传达的向来不是简单的猎奇和惊恐，用一颗孩童般的好奇心探索这个复杂的世界才是最可贵的。

　　整部电影可以说是“三流的故事、二流的讽刺加上一流的视听“。

　　故事讲述了哑女伊莉莎和人鱼相恋的故事，放到现在实在算不上新颖。恰当的背景设定让影片中关于歧视的讽刺无处不在，残疾人、黑人、同性恋，面对忽视和偏见他们仿佛只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最让人惊喜的是在反复的观看中影片细腻的视听一次又一次感染着我，这里简单说几个比较明显的地方：

　　鸡蛋是影片里十分重要的道具，在开头伊莉莎自慰的镜头里镜头导演极为刻意的给了画面前景中鸡蛋一个缓慢的特写。这时候鸡蛋实际上变成了一个极具性暗示的物件，在伊莉莎把鸡蛋拿给鱼人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是意识到两人即将发展的关系，这一点和《卡罗尔》里那个汽车上特瑞丝吃着的苹果异曲同工。

　　邻居吉尔斯带着她买了两份柠檬派，通过之前店里的表现和两人在沙发的对话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些关于吉尔斯的异常，当他把觉得难吃剩下的派放进冰箱时里面一个个类似的柠檬派的镜头却很自然的印证了这一切，他去过很多次，不是因为派，而是为了人，为了一个男人。

　　影片对色彩的运用同样恰到好处，一开始孤独的伊莉莎全身都是绿色，爱情的滋润让她的生活开始出现阳光，我们注意到她的装扮开始逐渐有了红色，并且越来越多。

　　最有趣的莫过于那段美妙的歌舞片段。鱼人在一边像个绅士一般吃着晚饭，而一旁陷入爱情漩涡的伊莉莎开始情不自禁地歌唱《你永远不会知道》（1943年奥斯卡最佳电影歌曲），他们置身于一部诙谐有趣的黑白歌舞片中（海上恋舞）。他们是别人眼中的”畸形人“，可纯洁的灵魂让他们更加高雅。

　　电影最夺人眼球的便是”人兽恋“的话题，事实上在人类上千年的文化历史中，这早已是一个老生常谈的命题。从西方神话里宙斯为了偷情不断变成各种动物到东方小说《聊斋志异》里各种各样的人妖相恋，从经典电影《美女与野兽》到周星驰最近的《美人鱼》都在讲述着一个个跨物种爱情。但几乎所有类似的爱情故事都很难纯粹的专注于爱情本身。

　　徐克的《青蛇》里除了白素贞和许仙的爱情还有”我来到人世间，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真是可笑，连你们人都不知道。“这段关于为人的思索。

　　《美人鱼》中人鱼双方更像是破坏者和受害者的代表，两人的爱情更像是和解的呼吁。脆弱的爱情在这样宏大的命题下实在算不上一根结实的纽带，一扯就断。

　　对于这种跨物种的爱情，人类自古以来便很感兴趣，一开始更多的出现在神话故事里，是源于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随着文化的发展浪漫主义开始主导这种幻想。外貌美丽的美人鱼，帅气俊朗的吸血鬼开始出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虽然是人兽恋，但大多可以化为人形的，表面上是跨物种的爱情，本质上依旧是人与人的爱情。

　　我们不会去考究为什么白娘子会爱上许仙，公主和野兽能产生感情，她们是那么的美丽，她们的魅力足以打动任何人，我们更在意它是不是一个浪漫的童话，而非为什么他们会爱上彼此。

　　吉尔莫.德尔.托罗显然不愿意讲述一个这样的童话故事。在谈到对《美女与野兽》看法时：（美女与野兽一类的）那些童话故事让我觉得不妥的地方在于“完美”与“转变”，也就是说公主总是那么纯洁无暇，极致完美的纯洁。这其实折射出了男性传统意识下的女性角色。女主角就应当纯洁且无攻击性，但这样的角色于我来说非常不真实立体，完全体现不出人性的复杂。

　　伊莉莎不是一个完美的女性角色，她没有美若天仙的外貌，甚至有身体缺陷，开头独自一人享受性生活的片段告诉我们寂寞的她也有自己的欲望，但又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开放的女人。导演前期极力渲染这种欲望和孤独交织的矛盾，直到鱼人的出现。对于这种怪异的双方，我们倾向于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理解故事：接受这样一个怪物是难以理喻的。

　　事实上对于伊莉莎而言脖子上的伤痕让她成为了人类生活中的鱼人和怪物。她在生活中依然有自己的朋友，可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同病相怜。和鱼人的相识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这也是为什么她无论如何也要解救出鱼人的原因。她就像一条鱼忽然钻进了水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水形物语或许便是这个意思。

　　《水形物语》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童话故事，冰冷的社会环境，伊莉莎和真正的鱼人大尺度的爱情镜头一度让我们怀疑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质疑故事发生的合理性的念头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就像是品尝惯了加糖的咖啡后突然喝到一杯苦咖啡。可“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式的结尾”告诉我们这就是一个浪漫的童话故事，我们却把它当成了一部反应社会问题的写实类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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