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有人想拍情色电影。

　　国外有那么多情色片，把故事大纲一扒一改，演员再一换，一切就都有了。重要的是拍得美轮美奂，重要的是“明星五光法”，额头上有光、头发上有光、鼻子上有光，嘴唇上有光、皮肤上有光。情色片么，当然要用光影色调节情调和欲望，就像调制鸡尾酒，内容总共就那几样，主要得靠色欲迷人眼睛。

　　照这种想法看，《9 songs 》（中文翻译情欲九歌）属于有独门密笈那一类，明给你睁着眼儿看你也抄袭不去分毫的。

　　首先，内容极其简单。影片共计9 songs，九场演唱会。一对年纪相仿、年岁很轻的男女总是一起去看演唱会，在上一场演唱会和下一场演唱会的间歇，男孩和女孩总是在吃饭或者做爱。演唱会和性爱情节平行推进，没有动人心魄的情节。

　　其次，女主角模样普通。情色片女主角总是担任着视觉上的生杀重任，她们要么丰乳肥臀，要么一旦丑陋就要和浓妆成正比，要么就会斜刺里爆发出某些超人类行为，A片女优即使丑都是带有功利色彩的。而《9 songs 》中的女孩却不像电影里的女孩，这其实是值得琢磨一下的，因为实际上她一直在电影里。电影封套的简介上说“女主角长相甜美，胸异乎寻常的小，她在片中的裸露显得极其自然。”显然男人会写这样的评介。

　　女孩就象根水芹菜。苗条，两肋凛凛，平胸。小头鸡脸，还喜欢把头发在头顶很rock的揪个道士髻。她不好看，又不化妆，因此显得也不骚。男主角像个男优，满周正的，在一次rock 演唱会上，他遇到了她。原来英国人看摇滚都先吸点粉儿的，他和她的开始，可以说是在最high状态。在疯狂的摇滚里疯狂地摇滚，又激烈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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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就是演唱会和做爱的循环推进。演唱会、做爱。演唱会，做爱。两个人要么面对人群，要么面对自我。如此反复演绎你就会感到那种单调。演唱会也好做爱也好，人生最热闹的事情参与到最后也是单调的。

　　而对白也稀少。认识之初，女孩裸身照着镜子，她问：你觉得我像男孩吗？男的刮着胡子， 说：是，我喜欢。女孩把毛巾裹在头上，她看起来真象一个精瘦的阿拉伯小伙子。站在男朋友身后，她把两手白白的剃须膏按在他的背上，男人就背上了两只白手印。“你像个天使”。她说。她还喜欢在房间里跳舞，身上只穿着T恤，露出两条细细长长的腿。

　　男人在回忆中，说：她二十一岁，性欲旺盛，疯狂无比。

　　导演不要他的女优化妆。尤其是在做爱的时候，她的嘴唇寡净清淡，皮肤上斑点尽现。导演让观众自发形成的性幻想消失殆尽，请忘掉你想象的她，导演就是要一再告诉你，你眼前的她，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她不具备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资本和花样。

　　当男朋友把她的眼睛用丝袜蒙住的时候，她露出牙齿和舌头呻吟。在简约的对白中她多次喊出“速度”。她要求男朋友做爱要有速度，她喜欢那种冲击。

　　导演唯一加插的小插曲中，这一对男女朋友手拉着手去night club。女孩戴上小帽子，微施薄妆，依然像一个会跳舞的小男孩。在脱衣舞场，穿裤子的女孩像男人一样大叉开双腿，全裸的脱衣舞女在她的腿间频频挑逗，她的目光追随着她们臀部的刺青，她们把隆起的乳房推到她的脸上。女孩镇定而又贪婪地望着一切，男朋友则故作吊儿郎当地斜着眼抽着烟。喜欢音乐的导演把最迷幻的音乐铺陈在这一情节。

　　男朋友一个人走了。女孩子兀自一人坐在night club的沙发椅上。心思已离开晃动的女性肉体，眼前是只有自己的白日梦。她看见自己在梦中自慰，感觉是那么迷茫又那么孤独。

　　早晨的床上。她趴在阳光中抽泣。他也许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但他当然知道又隐约知道她是为什么。她其实是个性感的女孩，但不是脱衣舞场里的那种。这样的劝说等于屁话。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

　　当他们再做爱时，她用丝袜蒙上他的眼睛，让他想象：“她有一对丰满的双乳……”

　　她用震荡器自慰。男朋友就在屋里，她不管不顾，掀着被子，闭着眼睛。她是否在想象自己就是脱衣舞场的sexy刺青女郎？总之她就像她们一样性感，这样她和男朋友的性生活会比现在更好。他会感觉更好，那样她就感觉更更好。

　　男朋友走进来，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她。他心疼地叹息，她闭着眼睛自慰的样子有点绝望。 他一声不吭，转身而去。

　　男人和女人裸体吃饭，聊天，看起来就像他们正穿着衣服一样舒服自然。而激情戏也剔除声东击西故意拖延等加强心理刺激的效果，一切情景都很像观众熟悉的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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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送给男朋友一本有关南极的书。接着她告诉他，她要回美国了。我们不知道他们一共在一起呆了多少时间，总之他们共同去看了九场演唱会。最后一场演唱会是男孩子一个人去看的。那一次，钢琴弹奏者是个著名的音乐家，美妙的钢琴旋律飘荡在男孩子分别的情绪中（据说影片中的每一场演唱会都是非常著名的实况转播）。冬天的分手是忧伤的，男孩和女孩在最后一个星期中还高高兴兴地一起过了个圣诞节。

　　“分手的时候，她第一次带我去了她的公寓。”

　　整部影片贯穿于男孩子的回忆之中。影片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就是一片银白的南极。读了女孩送的南极书之后，男孩子一个人去了南极。飞机的影子倒映在白雪地上，男孩子独自驾驶飞机，望着身下一块块被风吹成棋盘状的干枯的白雪，独白开始了：

　　“每当我想起丽沙，我完全不想她的衣服，也不去想她从哪里来，说过什么话，我只想到她的体香和气息，还有我们的肌肤之亲。”

　　整部电影，男孩子只在开头非常珍贵地交代了一次她的芳名。

　　到了最后，你才忽然感到这是个爱情故事。而且还超浪漫。

　　到了最后，你才暗自琢磨这个爱情故事的精髓或真谛。

　　女孩冰封在男孩心中。他到了天之际涯，呆在茫茫的时间尽头，想她。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像个小男孩，也渴望拥有大胸部，甚至因为自己的不美丽而哭过。但她始终很真实，她懂得把握机会，懂得开始的疯狂又懂得中间段的真诚。她享受自己选中的男人，也享受情爱带来的复杂的痛苦。她展示自己的诗意也不掩饰自己的自卑，把一切展示给这个男人，用精神、身体、幻想、毒品去全面疯狂彻底地享受一番之后，又用离去送给这男人一件不同寻常的礼物。

　　那爱上她的男孩子果真又上了一个层次。他拿着一本书，开着飞机去了南极，体验到了永恒，感受到了美丽。

　　编辑&文/ 王天翔 图片提供/东方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