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猎手：寻找1918西班牙流感元凶

　　源起：地球的警告？

　　1918年，在人类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而死亡的阴霾却不曾散去。

　　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始于1918年的春天，大多数学者认为病毒源自于堪萨斯州的美军军营，随后随着军队的迁徙、交战传染至各个国家，随后死亡的阴霾遍布城镇、乡村，最终成为人类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传染病。这种病毒的一个不同寻常的特征是大多数的死亡病例发生在在15至34岁的健康成年人中，要知道，这些身体健康的年轻人相对老幼来说拥有更强大的免疫力和自我修复力。而这场瘟疫在全球范围内流行，根据保守的统计数字，它至少感染了5亿人，病亡人数为4000-5000万人，而因为很多偏远和战乱地区无法统计，有学者相信，病亡人数超过一亿，而当时世界的全部人口也只有17亿而已。

　　病毒的肆虐一直持续到1920年，犹如它神秘地出现一般，又神秘地消失了。该病毒的独特性使研究人员困惑了数十年，有很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例如“为什么1918年的病毒如此致命？”，“该病毒的来源是什么？”和“公共卫生界可以从1918年学到什么？这些问题驱使一支由研究人员和病毒猎人组成的专家组，寻找失落的1918年病毒，对其基因组进行测序，并在高度安全且受监管的实验室环境中重现该病毒，以及最终研究其秘密，为将来的可能的大范围传染病爆发做好更好的准备。

　　追击神秘杀手

　　几十年来，1918年的病毒早已不复存在，使得科学家们对病原体及其传播方式的了解仍处于最基本的阶段。在年西班牙流感消失之后，几代科学家和公共卫生专家只获得了1918年病毒致死性及其对全球人口的有害影响的流行病学证据。这时，专家们的目光投向了阿拉斯加一个名为Brevig Mission的海滨小村庄，它在这场瘟疫中遭到灭顶之灾，而数十年后，它即将对1918年病毒的最终发现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Brevig Mission是一个坐落在冻土层上的小村落，如今只有不到400名居民，1918年就更少了，只有大约80名成年人居住在这里，其中大多数是因纽特人。关于病毒如何到达这里说法不尽相同，也许是来自附近城市的商人的狗拉雪橇，也许是当地的邮递人员。死神在1918年11月15日至20日的五天期间，夺走了该村庄80名成年居民中的72人的生命。

　　幸存下来的人们在村庄旁边的小山上修建了一个带有白色十字架的公共墓地纪念这段残酷的历史。随着小村不断地迁来人口，渐渐地被人遗忘。直到1951年，现年25岁的瑞典微生物学家，博士学位的约翰·霍尔廷和他爱荷华大学的学生前往Brevig Mission，希望发现1918病毒，也希望能够找到更多关于那场悲剧的线索。

　　霍尔廷认为，在保存完好的墓地中仍可能会发现1918年病毒的样本，这些病毒已经随着长眠的居民们在冻土层中等待他们多时了。

　　霍尔廷成功获得了村庄长老的许可发掘了墓地，挖掘过程耗时数日，因为他们不得不燃起篝火来解冻冻得非常瓷实的土地。两天后，赫尔汀首先见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尸体，下葬时的蓝色衣服依然非常醒目，头发还被红丝带装饰着。三四天后，霍尔廷成功地从四个尸体上获得了肺组织后，立即返回爱荷华大学。

　　因为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从阿拉斯加返回爱荷华大学期间霍尔廷乘坐的DC-3螺旋桨飞机不得不多次停下来加油。在每次停留期间，霍尔廷就会跑到机舱外面，用使用灭火器中的二氧化碳试图重新冷冻肺部样本。回到爱荷华州后，霍尔廷试图将肺组织注入鸡蛋中，让病毒复苏生长。然而事与愿违，虽然霍尔廷一行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们没有在肺组织中找到任何可以应用的毒株。

　　再上征途

　　直到46年后的1997年，霍尔廷才有了再一次寻找病毒的机会。那年，霍尔廷看到了年轻的分子病理学家杰斐逊·陶本伯格（Jeffery Taubenberger）等人在《科学》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在文章中，陶本伯格及其团队描述了他们对1918年病毒基因组部分序列进行测序的初步工作。DNA是双链的，它决定了几乎所有生物的基本遗传特征，但流感病毒的基因组由单链RNA组成。陶本伯格的研究小组成功地从肺组织中提取了1918年病毒的RNA，该组织取自彼时驻扎在南卡罗来纳州杰克逊堡的一名21岁的美国军人。他于1918年9月20日被送入营地医院，确诊肺炎后六天后就去世了，他的肺组织样本被保存起来供以后研究。

　　陶本伯格研究小组从肺组织中测序出病毒8个基因片段中4个的9个病毒RNA片段。这项工作并不能代表整个1918年病毒基因组的完整序列，但是它描绘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的病毒序列。根据这些病毒序列数据，陶本伯格和他的研究人员最初声称1918年病毒是一种新型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属于人类和猪的一个病毒亚组。

　　看完陶本伯格的文章后，霍尔廷再次受到启发，试图提取1918年的病毒。霍尔廷给陶本伯格写了一封信，询问陶本伯格是否有兴趣返回Brevig Mission从病毒受害者那里获得肺组织。陶本伯格给予了热情而肯定地回答。一周后，霍尔廷带着简单的工具出发前往Brevig Mission，其中就包括他跟妻子借的一把园艺剪刀。就这样72岁的霍尔廷再一次跳到了坟墓中，挖掘历时约五天，但这次霍尔廷取得了非凡的发现。

　　Lucy生前是个肥胖的因纽特人妇女，被埋在7英尺深的多年冻土中埋葬，在1918年中期去世。霍尔廷取得了她的肺叶，放入保存液中，然后将它们运给陶本伯格和他的研究人员。十天后，霍尔廷接到了陶本伯格的电话——他们成功地从Lucy的肺组织获得了1918年的病毒。

　　霍尔廷的锲而不舍让萦绕了半个世纪的谜团得到解开，我们现在得知，在两年内病亡超过5%人类的流感病毒与2005年爆发的H1N1具有同源性。

　　魔鬼经过不断地变身、进化，依然存在人世间，而人类与其斗争的步伐也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