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中的三个奇幻“异界”揭秘，看日本传统文化

　　宫崎骏可谓将是时空变幻完美演绎的著名动漫大师之一, 其作品充满了日本传统文化元素以及“人界”与“异界”穿越交织的神秘感, 这种“异界”场景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成为宫崎骏动漫在日本乃至世界范围内大获好评的因素之一。这种“异界”场景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凭空想象, 而是承载着日本传统宗教中“万物有灵”的思想, 充斥着对森林和海洋的崇拜以及敬畏。

　　《千与千寻》讲述了千寻与父母驾车误驶入一条偏僻幽静的森林古道, 走进了一座古老空旷的诡异遗址, 从而展开了一段在神异世界中的惊险奇遇。这部影片由三个“异界”场景贯穿始终, 可以说是宫崎骏作品中“异界”场景最富代表性的作品, 层次分明又层层递进、扣人心弦。动漫《千与千寻》中少女千寻的异界穿越经历可以被清晰地划分为三个“异界”。

　　第一异界:幽暗隧道联接的现世界与繁华饮食店。少女千寻一家三口驾驶汽车搬家来到一条暗黑的隧道外面, 汽车停在隧道入口处不远的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像前面无法继续前行, 影片中镜头给了石像两秒钟左右的特写加以强调, 这个石像在日语中称为“道祖神”, 在日本宗教文化中是一种类似于“地界”以及“村界”的神。影片所描绘的周边环境与日本民间信仰的古神道原汁原味的神域相一致:在半高的山丘上散落着几座民宅, 沿着山丘的斜坡和谷底分布着苍茫葱郁的森林, 森林中有一条古道, 古道旁坐落着祠堂和道祖神, 幽暗的隧道以及旁边腐朽的建筑物给观者以好像“有神灵居住在此”的暗示。这些描写都是作为将千寻引向神域的环境铺垫, 极大地激发了观者的兴趣和好奇心。这条幽暗的隧道便是千寻经历的“现世界”和“异界”的结界, 而隧道前的道祖神正是“异界”的镇守者。来到繁华街的饮食店, 千寻的父母由于欲望膨胀、毫无节制的吃了“神灵的食物”而变成了猪, 可见“异界”是一个将人的贪欲心迅速现世化的场所, 再难返回现世界。吃了“异界”的食物而无法回到现世界, 这一点在许多国家的异界文化中拥有共通点。例如有关丰收女神德墨忒尔的古希腊神话故事中, 也有若是吃了异界的食物, 就无法再回归现实世界的说法。千寻带着疑惑和不安, 闯入了第二异界。

　　第二异界:桥梁联接的喧闹“油屋”。白龙带领少女千寻跨过小桥来到“油屋”, 进入到第二异界, 这座桥正是第一异界和第二异界之间的结界。“油屋”是八百万神洗澡的地方。由于日本深受大自然中火山和温泉的恩惠, 于是形成了影片中日本独特的风俗习惯———“洗澡文化”。继承了自古以来万物有灵论的传统心性的日本民族, 各路神灵像现实中的平民一样聚集在一起洗澡, 而“油屋”成为众神治愈的场所, 同时也是潜藏在人的无意识中的食欲、物欲、肉欲等欲望的集合体的表现。宫崎骏自己也曾说:“千寻闯入的异界其实就是现实的日本社会, 其实我所描绘的油屋就是日本”。宫崎骏作品的中心主题是自然和文明 (人类) 的对立, 虽然这一矛盾在影片中没有像《风之谷》和《幽灵公主》中那样尖锐化、斗争化, 但是在“油屋”中展现出来的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万物有灵性的背后, 隐藏着自然和万物有灵遭到破坏的现实。影片中闯入油屋洗澡的“腐烂之神”, 其实是由于人类向河中投弃了堆砌如山的垃圾而饱受折磨的老“河神”, 因不堪重负致使外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至被认为是“腐烂之神”。经过千寻的洗礼之后, 恢复了“河神”的本来面目———一位内心喜悦面貌柔和的老翁, 化为一条白龙腾空而去。作为对千寻救命之恩的感谢, “河神”赠送给千寻一枚“苦丸”, 千寻用这枚“苦丸”拯救了“琥珀川”的河神白龙和无脸男。据此可以窥探出故事的背景:“油屋”的场景其实是对现实中的日本自然资源丧失的一种补偿, “油屋”是日本人无意识中隐藏着的民族集团性的一种具体化场所。在第二异界, 千寻内心深层的变化开始变得可视化。

　　第三异界:海原电铁的暗黑“沼底”。海原电铁作为第二与第三异界的结界, 是生活在“油屋”中的众神乘坐的电车, 终点站是钱婆婆居住的“沼底”, 这里是一个海洋与天空都无限广阔的低次元空间, 又仿佛是水底暗黑的世界。尽管锅炉爷爷告诉她钱婆婆是个很恐怖的人, 电车也没有返程票, 但是出于对白龙的爱, 千寻带着一颗拯救白龙的决心和到达“沼底”的单程票义无反顾的踏上了电车。千寻将白龙吐出的印章返还给钱婆婆, 而钱婆婆并不像锅炉爷爷口中描绘的那样可怕, 她热情地接待了千寻, 收下印章后以美味的蛋糕招待千寻, 告诉千寻要珍重自己的名字, 鼓励她要以自己的力量和努力拯救自己变成猪的父母, 并赠送给她一枚手工制作的头绳。钱婆婆最终原谅了曾经偷盗印章的白龙, 并友好地送走了他们, 唯独将无脸男留在了“沼底”。最终, 千寻受到鼓励, 最终拯救了父母, 返还了现实世界。片头懵懂任性的少女千寻在经历三个“异界”之旅之后变得坚韧、独立和强大。千寻由“现世界”进入三个“异界”经历后又返回“现世界”, 在一首一尾的呼应中, 暗示着人性的迷失与重返, 提醒人类应当不断地修正自我与克服弱点, 完成自我超越。

　　通过上述分析可见, 宫崎骏动漫中的“异界”场景多通过森林和海洋来表现, 充分利用了森林与海洋的神秘色彩, 同时与日本特异的传统宗教文化相结合, 使影片既充满奇幻的吸引力, 又富有深层次的耐人寻味的文化底蕴, 扣人心弦且不媚俗。这些“异界”场景的设计, 对宫崎骏本身而言, 与日本人的森林信仰和创作者宫崎骏所受的日本传统文化滋养密不可分。作为日本人对自身历史的共识, 早在绳文时代, 日本列岛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为早期的日本祖先提供了居住场所和生活物资, 逐渐诞生了日本文明。

　　日本传统宗教神道教即诞生于早期的绳文时代, 本质上属于自然崇拜, 认为世间万物大至山川河流、小至花鸟鱼虫, 都寄宿和依附着神灵, 日本的记纪神话中将这种森罗万象的神灵称为“八百万神”。日本学者梅原猛曾指出, “日本人心灵深处的森林是日本宗教思想中核心的信仰, 是日本精神思想结构的支柱”。后来, 日本佛教天台宗的开山祖师最澄提出了“山川草木悉皆成佛”的观点, 极大地强化了神道教中的森林信仰, 发展了“万物有灵论”的精神思想。民间认为森林中存在着大量的神灵, 也存在着邪魔, 从而催生了对森林的敬畏与恐怖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