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为躲避校区和人群，不幸壮烈牺牲……

　　1

　　我是在听着《只要平凡》这首歌时，收到手机弹窗消息的。我停下来怔怔地，几分钟，不太相信这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今天上午，海军航空兵一架战机在海南省乐东县境内组织飞行训练时失事，2名飞行员不幸牺牲，未造成地面人员伤亡。失事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

　　我突然发现，这短短的两句话新闻，却不可辩驳地宣告：我的两位飞行员兄弟，永远地远航，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很远或是昨天/在这里或在对岸/长路辗转离合悲欢/人聚又人散/放过对错才知答案/活着的勇敢/没有神的光环/你我生而平凡/在心碎中认清遗憾/生命漫长也短暂……

　　耳机里的歌曲《只要平凡》，在这一刻，似乎是2位战友的生命宣言。

　　我在这一刻，突然有着一种《冰与火之歌》里布兰从高空跌落时的思维错觉：

　　他飞出窗外，飞落下来。这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抓住，地平线以疯狂的速度朝他袭来。邈远处，孤狼长吼；残塔上，乌鸦盘旋，犹然玉米之赐……

　　而我，此刻站在欢声笑语的操场上，看着孩子与父母嬉戏，看着年轻人吃着苹果、相谈甚欢……这一切，英雄再也看不到了。

　　我们永远无法猜想，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位英雄有着怎样的思绪过程。

　　当地平线疯狂拽拉战机时，当那该死的万有引力伸出恶魔之手摧毁英雄生命的时刻，英雄心中会不会闪念过母亲、妻子、孩子……

　　我不忍想，因为那该死的泪水忍不住。

　　万有引力，把我的战友还给我！

　　2

　　长空铸英魂，浩气永长存！

　　我很不情愿写下这么宏大的词句，因为我的知道，我的战友，要的不过是平凡，他们要的，不过是在祖国的天空留下自己的英姿。

　　「跳动心脏长出藤蔓/愿为险而战……」「你知道么/多想活着/不必见报宣扬」——《只要平凡》和俄罗斯歌曲《多想活着》，给出的都是这样一个简单答案。

　　飞行员牺牲瞬间画面曝光惹人泪奔，两名年轻的飞行员为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牺牲，一个27岁，一个22岁

　　也许正是这种平凡与朴实，给予他们崇高与伟大。

　　避开小学教学楼、避开人群稠密区……即使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的也是别人，我知道，这是我的战友平凡的本能。

　　「一个82的，一个92的，都正值事业上升期，就这么没了，我老公昨天还跟他们聊天……」这是军嫂晒出的朋友圈。

　　此刻，我想起了4年前的姜涛和鲁朋飞。他们一个27岁，一个22岁。

　　那年5月13日，他们在一次飞行训练中，面对所驾单发飞机的发动机突然发生空中起火、动力迅速下降的重大险情，果断驾机成功避开人口密集区域后，终因高度过低处置时间短促，无法跳伞，壮烈牺牲。

　　三尺离地高，两个鲜活的生命就没了！

　　3

　　你永远不会知道，真实的飞行员是多么阳光，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龙哥在他的作品里，告诉我这样一段经历。2013年4月，海军三大舰队精锐飞行员齐聚一堂，进行海军首次自由空战对抗。

　　当空中格斗不再有至少500米的高度间隔，时速超900公里每小时的战机，仅有以机身为圆心直径300米的“安全球体”范围不准对手侵犯……而很多时候，杀红了眼的飞行员甚至会忘记“安全球体”的存在。

　　“猎杀愉快！” 冲龙哥说这话的是飞行员L，他边说边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我最后一次见到L是在他的葬礼，他和燃烧的战鹰一齐陨落在北方的某片旷野。葬礼上，嫂子拉着龙哥的手说：“小龙，你哥的身子都没拼全就火化了……”

　　在场所有人都哭了。

　　4

　　我曾经问过一名飞行员，我说：你怕么？

　　他说，我的偶像是马玉龙，想起他，我不怕了。我查了好久，才知道马玉龙是谁。

　　他是参加边境自卫反击作战的普通排长。

　　那段时间的战斗异常惨烈，敌人的炮弹暴雨般泻下。大军似狂飙卷向山头。火光中可见一排排黑影倒下，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受领作战任务前，给家里写个纸条算是遗书，马玉龙给母亲录了一段话是：“你曾告我，打仗时不要想娘，一想娘，就不勇敢了，儿一定要当英雄。儿从小就好强。到部队后，领导也老批评我有个人英雄主义倾向。我认为，个人英雄主义也在英雄主义范畴内。”

　　马玉龙率尖刀排直插主峰。战斗悲壮到了极点。马玉龙在一处秘密掩体前被机枪打断双腿。全连被火力压制。马玉龙昂起血糊淋漓的头颅，艰难地向掩体爬去。连长惊觉他要干什么，高叫：“一排长，不要这样！”

　　马玉龙在向掩体机枪口扑过去的那一瞬间还来得及回了一下头，向着连长灿烂地一笑。

　　这笑容像一道阳光，劈开了黑暗……

　　5

　　我一直在做这样一个梦，在梦里，军人都是铸剑师。

　　他们总是走到甘寒清洌的一泓湖水边，采集一桶水，回到烟火浓烈的土坯房中，把铁英坯放进炉灶中，直至成为那赤热的火星飞溅，然后抡起铁锤开始捶打。

　　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铁块在炉中烧熔，经过一种特殊的渗碳工艺之后，剑坯有了。然后就是热锻、铲、锉、镂花、嵌铜、磨光、装潢等28道锻造工序，出来的是寒光闪闪、削铁如泥的宝剑。

　　我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何这么有耐性，能够在乌漆墨黑的土坯房里呆上经年累月，直到那“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闪亮出炉……

　　我无数的战友，他们就是平凡的铸剑师，平凡到了没有人认识他们……

　　祖国无战事，军人有牺牲！他们中的大多数，风华正茂，青春正好。祖国失去了优秀的兵儿子，而他们的家人失去了整个世界。

　　我们不希望把谁带到战火中去感受和平环境下军人的价值，更不会为了验证自己的勇敢与血性，去挑起任何一次非理性的军事冲突。

　　但是，在任何时期，在任何背景下，中国军人仍会直面无比残酷的牺牲。我们永远不要相信，和平是别人给予的！因为，和平是这些平凡的负重者扛起来的！

　　5

　　我的另一位飞行员战友，和我一样，把微信昵称也叫做：“鲸鱼”。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鲸落”！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 它的身体最终会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鲸落（Whale Fall）。

　　一座鲸鱼的身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 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这大概也是军人留给祖国母亲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