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731部队细菌战资料选编 最全史料拨迷雾

栏目:热点资讯  时间: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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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和细菌战/059

  原731部队长北野政次1947年的笔供/077

  美国解密档案中的Q报告节选/088

  《伯力审判资料》节选/151

  Ⅱ日本记者调查报告选编

  日本细菌战犯免于起诉的背后

  ——揭露美日间的龌龊交易【西里扶甬子】/275

  美军情报部所存的《石井文档》【西里扶甬子】/318

  南京荣字1644细菌部队罪行资料【西里扶甬子】/342

  《泽田日志》记载的日军浙赣作战中的细菌战【松野诚也】/352

  Ⅲ东京地方法院法庭上原告方证词及法院判决等

  筱塚良雄在诉讼法庭上的证词资料/369

  原731部队航空班飞行员松本正一的证词/390

  中国发生的鼠疫同日军细菌战的因果关系【中村明子】/399

  日本文档资料中记载的731部队和细菌战

  ——井本熊男《业务日志》中关于使用细菌武器的记载【吉见义明】/429

  从日、美、中、苏史料解析侵华日军731部队和日军的细菌战【松村高夫】/450

  日本国家意志对细菌战的隐匿【近藤昭二】/516

  东京地方法院对中国战争受害者赔偿诉讼的判决(摘要)(1999年9月22日)/573

  东京地方法院就侵华日军细菌战国家赔偿诉讼案一审判决书(2002年8月27日)/582

  侵华日军细菌战国家赔偿诉讼法庭上被告(日本国家)的主张/616

  侵华日军细菌战国家赔偿诉讼辩护团声明书(2002年8月30日)【土屋公献】/647

  附 录 日本新发现的细菌战资料简介【王希亮】/652

  后 记/661

  精彩书摘

  日本细菌战犯免于起诉的背后

  ——揭露美日间的龌龊交易

  西里扶甬子

  编译者按:西里扶甬子是日本职业记者,为英国BBC、ITV,德国ZDF、ARD,美国NBC、ABC、CNN等西方著名媒体撰稿多年。作者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着手侵华日军细菌战罪行资料的收集、调查、研究和报道,撰写了多篇文章和著述,还直接参与了中国细菌战受害者诉讼的后援团工作,多次往返中国调查取证。现从其《生物战部队731——被美国掩盖的日本军战争犯罪》一书(草之根出版会,2002)中选译三篇研究报告,作为参考。

  一 731部队与美国

  1.插在美国喉中的一根刺——被人体实验的盟军俘虏

  1985年8月,英国ITV电视台在全英播放了《731部队?天皇知道吗?》的电视节目。同年12月,美国ABC电视台购买了这个节目,然后在全美播放。以此为契机,美国国会众议院复员军人问题委员会的补偿、年金保险委员会,于1986年9月召开听证会,研究对原奉天俘虏收容所中被当作细菌武器实验材料的俘虏们的补偿措施问题。在这次会上,美国国防部陆军档案局长约翰?哈切证实,战后,以不追究石井四郎为首的细菌战专家的战犯责任为条件,美国获取了日本在战争时期进行细菌武器研究及细菌战的有关资料。在日方向美国提供的资料中,有一部分日语资料难以解读,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末或60年代初装箱返给了日本政府。朝日新闻社立即着手调查,最后查明这批返回的资料最初放置在外务省复员局,防卫厅成立后转移到该厅,战史资料室成立时又转移至该资料室。然而现在这批资料是否仍然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1997年12月17日,新社会党、和平联合议员栗原君子在参议院决算会议上质问这批资料的所在。防卫厅防卫局长佐藤谦答辩称:“1957年,在一次国会会议上也有过质问,但没有发现这些资料。哈切的证言中并没有确认返还的是有关731部队的资料。”战后,美国对日军细菌战的调查资料,包括《桑德斯报告》(1945年)、《汤普森报告》(1946年)、《费尔报告》、《希尔报告》(1947年)都可以在美国国家档案馆查到,另外还有大量的出版物、论文、电视纪录片等。

  我也是以ITV电视台制作这个节目为开端,展开日军细菌战的研究,迄今为止分别在英国、美国、德国、日本等制作了5部电视纪录片,还有两部新闻报道节目,每部片子都致力于挖掘新证言、新证言者、证据文书、档案资料等。1998年6月,在华盛顿郊外的国立公文书馆,经过3天的查找,终于由老军事档案专家约翰?特拉提供了可以证实哈切证言的资料,内容是:1948年,被CIA(美国中央情报局)没收的数量庞大的日本方面的资料移送到国立公文书馆,这些资料包括从1850至1945年有关日本军事的资料,如果把这些装资料的盒子排列起来(每个盒子12.7公分),可以排列305米,这些资料于1957~1958年都返还给了日本。

  当年,对没收的纳粹德国的文书类资料,几乎毫无例外都制成了微缩胶卷,然后把原件返还给德国。而对没收的日本文书类资料,除美国海军制作了200卷日本海军文书胶片,另选择日本国会图书馆中日本部分的一些资料制成胶卷外,其余大多数文书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日本。1995年,我曾从来华盛顿公务的防卫厅工作人员口中听说,防卫厅在编写长达100卷的战史期间,一切资料均不公开,即便以后能公开的资料也不过10%左右。证实哈切证言的资料发表在2000年5月号的Penthouse杂志上,题目是“Human Lab Rats:Japan’s Bio-Warsecrets”(《以人为实验品?日本细菌战的秘密》),内言:“1948年,美国没收的庞大的日本军事记录文书移交国家档案馆,学者偶尔进行一些检索。1957年,准备把这些文书返回日本,又担心丢失有价值的资料,遂由佛德财团提供资金,组织哈佛大学的拉依夏娃、佐治亚大学的扬恩古、国会图书馆的比尔等学者,尽可能迅速地制成微缩胶卷收藏。到1958年2月,不过制作了全部资料的5%,然后将这些收集的资料用船运返日本。担当组织这次速成制作微缩胶卷任务的扬恩古说,‘如果失去记录日本军国主义历史的机会,将使我们永久地后悔’。”

  2.满洲奉天俘虏收容所

  1995年,“日本电视”战后50周年特别节目组赴美国采访,准备制作《活着的731细菌部队》,采访当年盟军的俘虏。他们一直在追究日军在满洲奉天俘虏收容所里,用俘虏做细菌实验的罪行。自英国ITV电视台的节目制作后,还有TBS电视台吉永春子到美国采访,但这已经过去10年了。他们的证言由我在《季刊?战争责任研究》1996年第12号上发表,拙稿题目是《没有审判的石井部队——被当作“马路大”的联合国军俘虏》。以下就盟军俘虏充当细菌战人体实验牺牲品的情况做一些补充。

  日本袭击珍珠港以后,开始同英美交战,随着战况的恶化,大本营一直在摸索起死回生的作战方法。而对英美实施细菌战的资料,最早是在1993年发现的,是从防卫厅防卫研究所图书馆公开的井本熊男大佐的业务日志里解析出来的。战后,像《井本日志》这样的证实日军为开发细菌武器,使用盟军俘虏进行人体实验的资料发现极少。一个原因是日本在战败前进行了彻底的毁灭证据的工作;另一个原因就是战后日美间的秘密交易。通过这样的双重掩盖把细菌战的罪恶掩盖下来。

  战争结束已经50多年,在许多历史资料中表露出的东京审判、天皇免罪背后的黑幕,使我越来越注意到历史的真实和“传媒”之间有很大的差异,纠正错误的信息是当代媒体人的使命,当代媒体人是从事认识人类社会和传播信息工作的,绝不能忘却我们的责任。

  3.“731部队来了一群白衣人”

  使用奉天俘虏收容所里的俘虏进行细菌战人体实验的重大根据,是东京审判期间英国检察团提出的证据文书3113号和3114号,内容是关东军总司令官梅津大将下达给军医部长梶塚中将的命令(关东军总司令部作战命令丙98号),时间是1943年2月1日。根据这一命令,梶塚军医部长向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731部队)下达了指示书,由731部队派遣20名人员携带器材到奉天盟军俘虏收容所,进行慢性痢疾患者的细菌检索(这份证据文书是英文)。

  《季刊?战争责任研究》第13号(1996)发表了庆应大学教授松村高夫的文章,题目是《731部队与奉天俘虏收容所》,记载了此前我没有发现但似乎经过处理的原文。这可以追溯到1983年,松村先生的一位学生在神田旧书店发现了一批有关军事医学的文书,庆应大学图书馆购入后装在纸箱内。在这个箱子里,还同时发现了军医少佐池田苗夫关于破伤风菌人体实验的论文,及731部队在安达实验场将“马路大”捆绑在木桩上进行毒瓦斯武器实验的报告书。经进一步查明,这些资料是战争时期的军医少佐、毒瓦斯专家,战后先后在第一复员局、厚生省工作,后任自卫队卫生学校校长的井上义弘的遗物。松村先生认为,这些资料就是哈切证言中提到的返还日本资料中的一部分。返还文书在防卫厅分散保管,可能有一部分放在自卫队卫生学校等机构。井上利用职务特权把资料借出来,他死去后(1969年)这些资料流到了民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井上作为日本政府和GHQ联络窗口的第一复员局工作人员,完全了解毒瓦斯战和细菌部队的秘密,他们会因“反人道罪”而被处极刑,所以为了给战犯免罪,以掩盖日军反人道罪行,他从返还文书中挑出有关人体实验和细菌战的文书,放在自家保管。至于这种举动是出于国家的意志,还是井上个人的行为就不得而知了。

  战后,一些旧日军军官摇身一变成为自卫队干部,在采访其对自卫队的印象时,他们的共同点是总要强调自卫队同狂热的国粹主义、不惜牺牲国民的军国主义的不同,强调自卫队是如何的现代性或现实化。在日本战败后的混乱中没有自杀,没有被当作战犯,或者没有在拘留所死去而活下来的旧军官们,以石井四郎、服部卓四郎(陆军作战参谋)为代表,昨天还在喊“鬼畜英美”,却一瞬间成为亲美派,当上了现代的、现实的自卫队干部。如井上这样的军官,直接参与掩盖日军的罪恶则是不足为奇了。

  关东军军医部长梶塚中将接受1943年2月1日的命令后,随即向奉天俘虏收容所派出了约30人组成的一队人马。正像俘虏们揭发的那样,这支细菌部队确实以人体实验为根本目的。东京审判时,英国检察团从复员局提出的英文证词中,有一份奉天俘虏收容所月例报告书第2号,其中有《临时防疫队作业报告》(昭和18年2月21日)和《关于奉天俘虏收容所营养失调患者临床现状报告书》(昭和18年2月17日),前报告书的作者是Nagayama。731部队里叫Nagayama的人,从时间、名字、所属看,唯有永山太郎军医大佐这个人,但一时还难以确认。经原731部队队员筱塚良雄最近证实,731部队的诊疗部,当队员中出现患者时予以诊断或治疗,但主要工作还是以细菌战实战和谋略战为目的,进行病理解剖和细菌分析,并随时开赴现场。731部队中被称作“解剖名人”的有战后担任近畿医科大学校长的冈本耕造,以及担任金泽大学医学部教授的石川太刀雄丸等病理学者。另外永山诊疗部也担当同样使命。

  松村的论文指出,在发现的原件上还有一行手写的文字,内容是:“兹证明右文书为本科保管书类的正确的复写件。昭和22年4月22日。第一复员局业务部医务科长、事务官井上义弘。”可知,在战后近两年,东京审判法庭提交国际检察局的军事医务关系证言资料是由井上负责整理的,在呈交英国检察团之前进行改写或删除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即所谓“证明…………正确的复写件”。那么,是否有“不正确”存在呢,也不能不使人怀疑。

  永山大佐报告书的开头称,冬季出现大量死亡现象,是死者被俘前因作战条件恶劣,体力消耗所致。掩盖和转移病因后永山又称,在巴丹遭受日军猛烈攻击后被俘的英美军俘虏,因受残酷的战斗、粮食的缺乏和疫病的折磨,极度消耗,基于“某种目的”,决定将1458名俘虏收容到奉天俘虏收容所。

  这里,最隐蔽的是,“某种目的”究竟是什么目的?据俘虏的证言,因为冬季天寒地冻不能掘坑,死去的俘虏遗体都叠放在棚屋中,“一队白衣人”在半解冻的状态下就进行解剖作业。与此同时,731部队的第二任队长北野政次军医少将也来到奉天的满洲医科大学进行同样的作业。这一队“白衣人”从千里之遥的平房来到这里,当然就是为了这个“某种目的”。他们甚至支使俘虏将活着的其他一些俘虏搬运到简陋的解剖台上,因而在俘虏的心中留下深深的伤痕。英军俘虏克里斯蒂于1995年5月证实:“参加搬运尸体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美国人弗兰克?詹姆斯,一个是英国人萨穆?布鲁克斯,两个人从尸山中把一具具尸体抬到解剖台,解剖结束后再抬回去。萨穆在40年间就这件事对谁也没有讲过,在走路的时候提心吊胆,甚至害怕听到关车门发出的咣当声,总是联想起硬梆梆的尸体或半解冻的尸体放置在解剖台上的那种咣当当的声音。”

  美军俘虏弗兰克?詹姆斯在“巴丹死亡行军”中幸存下来,然后被装进条件恶劣、称作“地狱船”的运输船里送到朝鲜半岛,又从那里好不容易到达满洲的奉天。在第一年的冬天,他被命令搬运死去的战友遗体。1999年,弗兰克将日本军医解剖其战友遗体的情况撰文投稿给Penthouse杂志,并对该杂志的记者讲了下面的话:“我们按着名牌找出尸体搬运到解剖台,为他们做解剖的准备。他们先切开胸,随即能够看到腹腔的内部,鲜红的冰溜子充满胃里,还没有融化,小肠也还冻着呢。然后用凿子敲开头颅,露出脑子,取出脑子样本。再切切拉拉身体的其他部位,摘除内脏,最后用刨牡蛎的刨钩似的工具将内脏等放进纸箱子里。”

  俘虏中的一些军医对日本军医熟练地使用手术刀感到佩服,以为他们是在搞专门的医学研究,却不知这队“白衣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1941年,日本对英美开战的同时,在新加坡成立了南方军防疫给水部队,在缅甸也设立了据点,在太平洋的广大区域展开了网络般的细菌战。从披露的日本陆军参谋的日志和文书证实,1943年,日本军部论证了在夏威夷、中途岛、悉尼、墨尔本等地实施细菌战的可能性。在日本军队里,根本没有进行《日内瓦公约》关于俘虏规定的教育。同样,在俘虏收容所里也没有进行这方面的教育。对亚洲人的轻蔑使他们认为投降或当了俘虏是可耻行为。反过来,面对白种人的劣等感又把他们扭曲成虐待狂。还有,为了发泄日本军中彻底的上下绝对服从关系而产生的郁闷、不满和仇恨,结果把暴力对象转移到俘虏身上。无论从现存的俘虏的证言、记录,还是其他俘虏收容所对待俘虏的实况看,日本军总是把英美俘虏当作憎恨的敌人对待,予以特别人道待遇的例子一件也没有。

  田中利幸先生收集分析了澳大利亚国家档案馆的馆藏资料,对日军虐待、屠杀盟军俘虏的情况进行了研究,还查出3份日军为了在太平洋地区实施细菌战,利用俘虏进行人体实验的资料:

  (1)1944年,第八师团野战防疫给水部队制定了撤出菲律宾岛后实施“霍乱作战”的计划(该计划是否实施尚未确认)。

  (2)在拉巴乌尔第六野战宪兵队俘虏收容所里,对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俘虏进行了人体实验;第二十四野战防疫给水部队平野军医大尉进行了疟疾菌的人体实验。

  (3)在安磅俘虏收容所,对澳大利亚俘虏进行了注射实验,注射物不明。

  为此,田中质疑,为什么在战后没有对战犯进行充分的调查,并因此产生了怀疑,主张今后的调查重点应触及问题的核心:“不仅是中国大陆,还要调查包括南太平洋地区利用俘虏进行人体实验的实态。同时,还必须解明盟军方面为什么持全面消极的态度,它同美国掩盖石井机关犯罪事实的工作有什么关联。”

  4.奉天俘虏收容所英军俘虏阿瑟?克里斯蒂的证言

  饮食和医疗的贫乏,恐怕是任何俘虏收容所的共性。在奉天俘虏收容所,因为细菌部队专家的到来,频繁进行被称作“预防注射”的注射。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日本情报人员极力封锁消息。英军俘虏克里斯蒂提供证言说:“这队白衣人一到,就开始了接连不断的注射,12个月间注射了16次。他们说注射的是肠伤寒和副伤寒的混合疫苗(TAB),或者是疟疾疫苗。但奇怪的是,即使是TAB疫苗,在英国军队里是7年注射1次,美国军队5年注射1次,而我们却在12个月里被注射了5次,难道真的是TAB疫苗吗?有时,注射后1周,收容所里(的俘虏)就突然流行起腮腺炎。”“他们来了3次,每次都进行了注射、血检和其他检查,采血每月1次。他们让我做过用远心分离机分离红细胞和血浆的工作。每人每月从收容所运出的血样50毫升,1000人就是5万毫升,每月收集这么多的血液做什么用呢?只能是以人作为实验品进行人体实验,这是能够回答我的疑问的唯一答案。”

  关于每月的采血,731部队专事痢疾研究的队员岛田常次提供过证言,他说:“在奉天有气球炸弹工场,气球炸弹携带霍乱和肠伤寒菌,霍乱班要不断研究就需要血液。”另外,(731部队)军医少佐柄泽十三夫在苏联审判细菌战的伯力审判时,就军医于1943年去奉天俘虏收容所的目的作证,称他们“是为了对盎格鲁撒克逊族人种进行各种传染病的免疫性研究”。

  在前面提到的永山大佐报告书中,也记述了“现在本队(俘虏收容所)接受治疗者160人,在奉天陆军医院收容的传染病患者(主要是A型副伤寒)8人”。

  据克里斯蒂的证言,收容所里的医院有名无实,投药、治疗等一切医疗行为均无,对没有希望的重病人丢到被称作“零号栋”的屋子一角,“白衣人”只是来给病人采血。另外还从“零号栋”挑出6名美军俘虏,带到奉天陆军医院,结果这6个人一去未归。克里斯蒂的儿子毛里斯从美军埋葬战死者援助局,获取到1943年2~6月,在奉天陆军医院死亡的6名美军俘虏的姓名、单位、住所、死亡时间、死因等资料,并把这些资料提供给了笔者。具体名单和有关情况如下:

  马丁?C.米德(Martin C Mead):陆军空袭警戒部队二等兵,俘虏番号1277,居维多利亚州,1943年3月20日因痢疾死亡。

  威廉?帕西凯基奇(William Pashkekich):佛罗里达海军,俘虏番号1248,居俄亥俄州,1943年5月21日因痢疾死亡。

  威廉?普罗安萨(William Proensa):马里兰陆军伍长,俘虏番号1393,居加利福尼亚州,1943年6月27日因肠炎死亡。

  阿尔伯特?罗杰斯(Albert Rogers):陆军第七集团部队二等兵,俘虏番号655,居北卡罗来纳州,1943年2月8日因痢疾死亡。

  恩斯特?A.瑞得恩(Earnest A Rydeen):陆军二等兵,俘虏番号375,居明尼苏达州,1943年3月12日因肠炎死亡。

  卡尔?R.凯普斯(Carl R Capes):陆军,俘虏番号123,居华盛顿州,1943年5月11日因痢疾死亡。

  此外,奉天俘虏收容所其他俘虏的以下证言也不能忽视。

  寒冬里来了一队白衣人,进行采血、尿、唾液的检查。

  他们说为了解决维生素的不足发给我们橘子,吃后收容所一半以上的俘虏患了痢疾。

  他们选9个人带到简易的房子里,说是预防注射,却注入了像马尿一样的黄色的液体。

  搬到新建的房子不久,竟出现了数量极多的跳蚤,洒了牙粉才把跳蚤赶走。

  一队白衣医生给我们注射白色的液体,说我们将成为一生的携菌者。之后将我们关在铁笼子里两周,人们都出现了发烧、呕吐、腹泻等症状。英军俘虏鲍布?彼蒂少校是位军医,他避开日本人的监视,观察奉天俘虏收容所发生的事情,并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符号,把见到的情况写在当时称作贵重品的纸上,然后东藏西掖地保存起来,却有一部分被日本人发现没收,但大部分还是带了回来。

  1985年,英国ITV制作电视节目时,彼蒂把他在收容所写下的日记用英文整理出来,交给了节目组。彼蒂此前并没有对俘虏收容所发生的事情怀疑,当得知日本人是在搞细菌战人体实验时,受到很大冲击,他在给一位战友的信中写道:“在我的日记里,把日本人为我们接种疫苗、注射、预防注射时说明的理由照样记了下来,当时,我们没有能力了解这是不是真实。日本人自诩的武士道精神,理应无条件地接受和遵守《日内瓦公约》对待战时俘虏的规定。如今,战争已经过去了40多年,关联细菌战问题,我们竟被当作人体实验的对象,作为一大疑问正在浮出水面。”

  5年后,彼蒂日记的原文由电视节目制作组出版,收录在Unit731(Hodder & Staughton,1989)之中。

  5.设在日本的俘虏收容所

  因为GHQ参谋二部(G-2)的介入,所有细菌战资料都被严格管理和控制起来,所以GHQ法务部尼尔?R.史密斯中尉1947年4月4日的调查报告书并没有拿出结论。这份报告书在提出日军对盟军俘虏进行过人体实验的同时,列举了9处可疑设施的调查资料,这些资料都标有序号。其中的(1)是关于相模陆军医院(资料号290)托马斯?库因(苏格兰人)的宣誓控诉书,内容是美国、加拿大、英国的7名俘虏,患上严重的痢疾入院,最后备受虐待致死及死亡前状态的证词,还附有尸检报告。

  (2)是1946年11月20日,GHQ法务部情报少校L.H.巴纳多的报告书,内容是陆军军医学校和石井四郎的资料(资料号330)。

  (3)是新潟医专有山登进行人工血液实验的资料(资料号997)。

  (4)是九州帝国大学对B29飞机驾驶员进行活体解剖的资料(资料号604),众所周知,战后乙级和丙级战犯因此而受到审判。

  (5)是关于福冈日军西部军的调查资料(资料号420)。

  (6)(7)(8)涉及品川陆军医院(资料号1873)、东京第二陆军医院(资料号385)和杭州陆军医院(资料号1387),但是,没有任何具体内容,甚至连是否存在资料也没有注明。

  (9)是关于东京大学传染病研究所的报告书(资料号1117)。内容是4名细菌学者,包括战后在日本医学界占有重要位置的小岛三郎的资料,有他们对俘虏进行残忍行为的怀疑资料、经历调查资料等。还有1945年6月7日,芦田副教授服毒自杀;1945年9月2日,冈本副教授利用煤气自杀的简短的死亡认定书,但对二人自杀的真相没有结论,他们是因为搞了人体实验而自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因为调查是在极秘密状态下进行的,这份调查书中不甚清晰。另外,这份调查报告书中,还有两份直接、具体揭发100细菌部队(长春兽医部队)利用盟军俘虏做人体实验的文书。

  在日本本土,利用关押在各收容所的俘虏进行细菌战人体实验的资料相当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资料被事先处理了,因为有这方面的记录。在美国,我曾采访过波士顿战友会的鲍伯?菲利普,他在米苏达纳奥岛被日军俘虏,押送到川崎俘虏收容所,因营养状况极差,患了一年之久的痢疾,什么也做不了,极度衰弱。1943年2月,他被送到东京陆军医院。他回顾说:“病房里有两个房间,美国人、英国人、苏格兰人的俘虏都在这里,有15~20人。对我的诊断,不仅是痢疾,还患上了肺结核,我在这里住了6个月院,不能同其他病人在一起,处在隔离状态。这里是急诊部,他们让我做一些杂务。其中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用燃烧炉焚烧医院遗弃物的工作,在这些遗弃物中,时常发现人的肢体,是男是女分不清,有手、脚等。我就想,这是谁的肢体呢?是为了解剖,还是为了什么而把肢体截断?但可以想象,这些肢体从手术室丢出来时沾满血污的样子。我的工作是焚烧,从垃圾箱中把这些东西丢进炉子里。因为其他患者比我还重,所以让我做这一工作。(俘虏中)有接近失明的人,肯定也有被截去手脚的人,最多的是患上痢疾和营养失调的人。6个月后,我被移送到品川俘虏医院,入院后食物配给只有半份。这里有许多俘虏,一色简易房,基本没有什么治疗,定期向外面抬死人,我的一位朋友被肺液呛了喉管,没有医生来抢救,就眼瞅着死去。”

  和垃圾一起被焚烧的肢体究竟是谁的呢?患了痢疾和肺结核的人仍让他去做这样的工作,意味着什么呢?这使我想起刻在横滨保士谷英联邦战死者墓地的纳骨堂的那些名字。这块墓地埋藏着英联邦死在日本各地俘虏收容所里的将士遗骨,是由英联邦战死者墓地委员会收集的,土地由战后的日本政府提供,分英国、新西兰、加拿大、印度区,树立有1518块四角形铜制墓标(包括非战斗员),刻有姓名、军衔、排列号、所属部队、死亡时间、年龄。在英国区的一角还设有石棺形状的纳骨堂,收藏有35位无法辨明身份的俘虏的遗骨,另外还有284位不知死亡日期、没有埋藏记录的俘虏名字和所属部队、军衔等,刻在纳骨堂的壁上(刻着“无名士兵”的字样)。

  美国人的遗骨,凡确认身份者都送还本土,埋藏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的巴拉克斯国家公墓。所以在横滨墓地里没有美国区,但有53位美国官兵的名字刻在纳骨堂。此外,还刻有只标明国籍的49人的名字,以及难以确认国籍的两个人的名字。

  我曾带领一位美国人到过这块墓地,他叫勒士达?泰尼,是“巴丹死亡行军”幸存者之一,后被押到福冈大牟田俘虏收容所大牟田煤矿做苦工。他于1999年向加利福尼亚州法院提出诉讼,要求三井物产会社赔偿被强制劳动和遭受虐待的损失和伤害。他向纳骨堂献上花圈后,意外发现上面刻有曾在大牟田一起做苦工的3位战友的名字,情绪十分激动,他一边看着刻着“无名美国士兵10人”的文字,一边嘟囔着“Unknown!”,最后终于大声哭泣起来。

  俘虏们在俘虏收容所里死去的原因多是疾病、事故或空袭,那些在战场和地狱般的船舱里幸存下来的战俘,有些人竟在友军的空袭中丧命,这是何等的悲哀,因为日本方面故意在俘虏居住的房顶上不书写“POW(战俘)”字样。另外,关于疾病、事故的真相,除前面的资料记载,没有见到更翔实的记录。

  我想知道,这335名日军俘虏,在异国的土地上是如何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现在只有审判俘虏收容所的乙级和丙级战犯时生存者揭发的一些证言资料。而被731细菌部队称作“马路大”的人们,因为全部被杀,再也无法开口。

  二 731部队的终结

  1.1945年8月9日苏联参战

  1945年8月9日,苏联出兵满洲,使设在哈尔滨平房的731细菌部队终结。从这个时刻开始,石井四郎指挥731部队进行各项破坏和隐蔽作业,然后经满洲及中国关内、朝鲜飞回东京。有不少证人直接目击了石井这些行踪,继美国细菌战调查官桑德斯之后,从底特里克基地来的汤普森调查审问书(1946年1月17日)中也记载了石井的行踪。石井是在占领军警戒不甚严密的8月末回国的,到12月,先后把从满洲带回来的物品隐蔽在东京和千叶老家,然后潜伏在金泽。包括石井长女石井春海在内的多份证言证实了这些情况,然而,综合所有的证言和资料,石井在四个月的期间里,在什么地方,都做了些什么?还有许多不明了之处。

  苏联参战后,根据日军参谋本部的意志,由大本营作战参谋朝枝繁春中佐向石井四郎传达了破坏731部队(设施)、隐蔽证据的命令。朝枝曾从1942年7月到翌年的年末,在关东军任参谋,负责细菌战事宜,常与石井四郎接触,可以说有一些关系。我曾采访过朝枝,当时的他忍着腰腿痛和我有过长时间的谈话,朝枝于2000年死去。

  随着苏联的参战和长崎第二颗原子弹的投下,战败成为定局,“终战工作”就成了参谋本部的最大任务。朝枝认为,日本同“前门虎”的美国实力对比是1比15,在太平洋作战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再与实力为1比10的“后门狼”苏联对抗,则是不可能的。在苏联未宣战前,利用美苏的对立,使日本坐收渔翁之利,然后重建日本——本着这样的想法,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向北方军、朝鲜军和中国派遣军下发了大本营陆军部命令(大陆命)第1378号,同时开始起草“大陆指”(参谋总长指示),经御前会议裁可。但因为战争结束时许多文件被焚毁,在防卫厅战史部没有找到这两份文件。由朝枝的回忆记录,我们可以从“大陆指”看出当时日本帝国陆军施展了什么样的计谋。

  基于“大陆命”第1374号,对关东军总司令官下达如下作战指示:

  (1)关东军总司令官为制造美苏对立对抗的国际情势,尽可能、迅速地引导苏联军队进抵朝鲜海峡。

  (2)考虑到战后帝国的复兴再建,关东军总司令官应尽可能地将多数日本人留在大陆,为此留置的日本军民,如何变更国籍均可。

  朝枝说,当时的大本营作战课没有了解到美苏在朝鲜半岛划三八线分而治之的雅尔塔协定,否则或许就不会发出这样的指示命令了。但是,“大陆指”中考虑到“战后将来”,同时秘密瞄准“日本帝国的复活”,这样的心态是日本军人共有的。

  是时,期待“国家重建”的所谓“作战”不过是桌面上的空论,所以关东军打来电话,声称不理解“大陆指”的意图。8月10日,为了向关东军参谋解释命令的内容,朝枝前往当时“满洲国”的“首都”长春。当时33岁的朝枝将石井四郎邀到新京军用机场,向石井传达了“参谋总长的命令”。根据朝枝的《手记》记载,在“军令陆甲”的特殊预算中,不能把“731细菌部队”列入关东军的项下,在此非常时期,它应属于(朝枝)管辖之外的事项。尽管如此,朝枝还是会晤了石井,因为731部队万一落到苏联人的手中,它的真相就要被暴露在全世界面前,就会出现天皇成为“战犯”的大问题,这将从根基上威胁皇室。所以,朝枝提出以下几点:

  (1)贵部迅速地破坏一切,职员一刻也不要停留,尽快回国,让一切证据物件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2)为此,给贵部配属哈尔滨工兵1个中队、炸药5吨,将贵部的诸设施炸毁。

  (3)建筑物里的“马路大”用电动机处理后,在贵部的锅炉中焚毁,并将所有的灰烬丢进松花江。

  (4)贵部有细菌博士学位的53名医官,用贵部军用飞机直接送回日本,其他职员、妇女、孩子利用满铁送到大连,然后送回内地。为此,关东军交通课长已经同大连满铁本部取得了联系,在平房站已有直通大连的特急列车待命,可运送2500人左右。石井说:“朝枝中佐,一切都明白了,可是,部队积累到今天的可以夸耀世界的文献论文等研究成果,是不能烧毁的,如何是好呢?”朝枝用威胁般的语调说:“你在说什么,请让一切证据物件永远从地球上消失!不这么做,要出大问题!”石井只好说:“那好,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做吧!”朝枝与石井谈过后就乘一直等待的飞机飞向北方。

  2.细菌部队的“转进作战”

  细菌部队意识到本土决战的到来,曾计划了“转进作战”,即放弃满洲,随关东军“转进”朝鲜和通化。当时用的“转进”这个词,其实就是“撤退”“败退”的同义语,同“玉碎”“特攻”一样,真实的意思就是“自爆”、“被命令做自杀攻击”、“禁止投降”或“强制死”。

  陆军省决定本土决战。1945年3月,将石井军医中将召回东京,陆军大臣亲自就今后细菌部队的行动做了指示。还有一份茶园义男提出的计划,即放弃满洲后731部队还要继续坚持,“转进”到朝鲜山峦中的江界市,在这里生产大量的老鼠和跳蚤,并提出一份《扩大人员设施申请书》。因为要“转进”到江界,所以必须确保部队的资料数据和器材。于是,在终战工作期间,石井与美国方面进行战犯免罪交涉之说也就有了(资料)基础。

  731部队林口支队长榊原秀夫的证言,与上述有微妙的区别。在战争结束前,石井将各支部长召到哈尔滨平房。石井称,收到大本营使用鼠疫菌进行细菌战准备的指示,要求731部队必须在8月准备1吨乃至2吨的跳蚤,为此要准备或捕捉大量的老鼠,各支部必须竭尽全力完成此任务。石井还再三嘱咐:“在捕鼠时一定要注意防谍,对外要谎称捕鼠的目的是为了消除鼠害。”关于大量生产跳蚤的证言几乎是一致的,战争结束之前拼命地大量生产老鼠、跳蚤,是准备佯动作战,抑或是其他?虽然不能确认,但在苏联参战前,已经有大量的物资、资料等从平房运出,这类的证言是并不鲜见的。

  军部决定不惜“总玉碎”,驱使国民手持竹枪上阵,进行本土决战,实乃愚蠢之举。为此,在长崎山中挖掘了庞大的防空壕,但天皇秘密指令基地和松代大本营都没有迁移。大本营原计划截至8月中旬,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转移,甚至考虑到使用自爆式的最后手段,即使用细菌武器,叫嚷“一亿总玉碎”。然而,苏联参战比预想的提前,第二颗原子弹也落到日本,形势急转直下,战争不得不停止。

  3.石井的行踪

  石井在新京机场与朝枝分手后,有关他的行踪有许多目击证人。731部队航空班长增田美保驾驶飞机运送石井飞东去西,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但其中也留有一些疑点。8月9~14日,由军医大佐大田澄直接指挥破坏731部队建筑和掩盖罪证的工作,而重中之重是处理ロ号栋里的“马路大”。担任警备队分队长的沟渊俊美伍长命令警备队指挥班长,在731部队本部大门前的门庭布阵。高松出身的西山整尔伍长曾向士兵沟渊详细说明“马路大”全部被杀了,总计404人,其中西洋妇女1人,英国男性1人,俄国人3~4人,其余都是中国人或朝鲜人,没有孩子。关于杀害的方法,沟渊提供证言称:“ロ号栋关押‘马路大’的房间是用气泵向里面输送空气的,把房间密封,然后用气泵把毒瓦斯送进去,房间就充满了瓦斯,‘马路大’全部毒死。尸体从二楼的窗户丢下去,浇上汽油焚烧。士兵分四个分队,大约100人,另有少年队100余人,其他军官、将校也都集合在ロ号栋。”

  关于处理“马路大”的证言还有许多,石井专车的司机、运输班的越定男是直接处理“马路大”的实行者之一,他还负责驾驶搬运“马路大”的专车,他证实使用的是氰酸钾铝。还有,用枪逼着,让两名“马路大”面对面、脖子缠上绳子,中间插上木棍,让两个人自己拧劲,不过两三分钟,这两个人就用自己的手把自己勒死,“这是不用亲自动手的杀人方法”,用这种办法杀害了许多“马路大”。

  浇上汽油烧毁的“马路大”的尸骨,装入约200条草袋子里,然后丢进松花江。卡车运送这些草袋子时分外的重,运输途中那些尸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有手铐和脚镣撞击的刺耳声音。

  教育部的筱原鹤男刚刚来731部队3个月,只有19岁,负责把“马路大”的尸体丢进监狱外挖的坑里,然后放上木柴点火焚烧。他还受命同另一名士兵爆破关押“马路大”的监狱。为了安放炸药,他进入靠近楼梯的12号室,看到墙壁上写着血书,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必胜”“蒋主席万岁”等很漂亮的文字。筱原说:“想是死者临死前咬破手指写下的,此事虽然过去了50多年,可是一直刻印在我的心里,所以把这件事写在自己的《手记》里。”

  越定男把妻子和还在吃奶的孩子送上专门运送731部队家属、挂有50节车厢的列车。列车出发前,石井像个力士站在煤山上,横眉立目,如同一下子要扑过来的架势,大声喊道:“走到哪里也要严守731部队的秘密,如果谁泄露了军事秘密,我石井,就追你们到那里!”在战后的长时间里,越定男的耳畔还总是响着这个声音。

  逃脱时,731部队向所有家属发放了氰酸钾铝的药片,车到釜山之前,苦于残酷难挨的长途列车旅行,就有几名女性服氰酸钾铝自杀,还有的母亲丢下年幼的孩子自己死去。剩下的人们埋葬了死者继续前行,还有些儿童因营养失调患上脱水症而丢命。

  因为是秘密部队的缘故,掩盖细菌部队秘密的国策使细菌部队的家属得以提前离开满洲回国,当然也有些人留下来,还有人被羁留在西伯利亚。也是国策使然,“满洲开拓团”中的多数男人被征集入伍,留下了女人、孩子和老人,他们在归国途中,许多人因为疾病、饥饿、严寒而丢了性命,还有不计其数的孩子、妇女留在满洲。因此,今天的日本出现了来日本寻找亲人的残留妇人、残留孤儿的社会问题。

  现在哈尔滨平房原731部队的遗址上,还有一部分建筑物的残骸,被爆破的痕迹清晰可见。此前,原731部队本部被一所中学占用,为了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学校于2000年搬迁,然后展开了遗址挖掘和工事修缮工作。当年特设监狱的地基等设施也被挖掘出来,于2001年6月公开。现在作为731部队象征的高大烟筒的残骸,原属该部队锅炉班的锅炉室。

  1945年8月14日,沟渊直接接受石井队长立即离开的命令,以下是他在日记里记载的部分内容:

  昭和20年(1945)8月14日

  …………让满人群众来官舍搬运东西,想把东西全部拿走,但数量太多,只好留在原处。下午2时左右,从8月9日以来一直没有露面的石井队长突然出现,下达命令道:“命令!从现在开始两小时后有一列列车进入我部队的专用线,所有队员全部乘坐这列车,以后再没有列车了,全员要一个不落地上车。命令结束!”石井队长下达命令后就不见踪影了,就如同忍者一样来去无踪。

  …………下午4时左右列车进入专用线…………定于下午7时开车,列车装满了煤,车速不能提快,上车后从司令车传出命令:“全员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和揭开防毒面罩,做跪射姿势。”

  下一个目击石井的是大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目黑正彦,为了向陆军省报告平房破坏后的情况,他从前一天夜里来到731部队,拍照的照片石井取走了。目黑返回大连可能是在(石井)下达全员乘坐最后一趟列车的命令之后,担当驾驶员的增田美保将他送到飞机场,曾劝他一起直接飞回国内,目黑拒绝了,又飞回大连卫生研究所。目黑另外证实,战争刚结束时,石井曾在日本与麦克阿瑟会晤过。战争刚结束时,飞机能那么自由地离港或着陆吗?可是有证言称,石井是在8月25日前乘飞机回国的。另外,也有战争结束时在满洲、上海等地目击过石井的证言。

  8月15日,人们认为石井是去了东京的陆军省。可是8月16日夜里,他却出现在新京车站运送回国家属的列车上。石井的副官面对站在月台上的以及各节车厢的家属们说:“现在由石井部队长讲话。”副官手持蜡烛站在石井的旁边,石井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大声演说:“日本败了,你们现在返回内地,可是你们走到哪里,一定要保守731部队的秘密,谁要是泄露了秘密,我石井就会追踪你们到那里,记住了吗!”石井消瘦的面孔在蜡烛的照映下像魔鬼一般,让那些抱着孩子的母亲一阵阵战栗。

  列车从平房出发,原计划向通化“转进”,但因为战争结束,又决定将731部队队员和家属送还内地,石井的出现是为了再次做“封嘴恫吓”的演说。

  华中方面军第十三军军令部技术少佐本司贞介证实,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天(即8月18日),石井曾出现在他原来工作过的司令部,同大家话别。石井有些凄然地说:“今天将乘飞机先被带到香港”,言外之意是到达香港后会被带到美国。还有一说是,此时石井正同潜伏的美国情报部接触,让美国人视察为“转进江界作战”而集结的物资。终战当时,各国在上海、香港的间谍一定十分活跃,尽管对抗日分子进行了坚决的镇压,日本军队还只是控制了广阔中国的点与线。作为间谍战老手的石井,同美国方面接触并非是什么难事。

  总之,石井是在8月中旬回国,但准确地说石井什么时候在日本着陆,首先藏身在什么地方,还不甚明了。石井的女儿石井春海同其他家属是从釜山乘船回国,据她推测:

  父亲同关东军司令官山田乙三以及竹田宫在谈话中说,因为是特殊部队,必须一个不留地全部撤回,所以,要事先派人回去,组建归国者接收体制。结果,我们的船到达山口县仙崎时是8月31日,在两天前,父亲已经乘731部队的飞机在羽田的厚木机场着陆。

  4.松本正一证实,石井乘飞机回国

  在战争结束、日本被占领10天后,陆军中将竟乘日本的军用飞机在日本着陆,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另据731部队驾驶员松本正一的证言,这个时期石井的行踪有空白点。松本的航空班总是飞来飞去,苏联参战后航空班也参加了平房破坏作业,直到彻底破坏为止。8月11日,把宿舍里的榻榻米(草垫子)铺到货车上。以向中朝国境据点转移为名护送队员和家属离开731本部。松本记忆,大约住有3000名队员和家属的三层楼被浇上汽油,点火焚之。准备报废的飞机旁边摆放装满汽油的汽油罐,同飞机库一起焚毁。松本直接参加了这项工作。

  8月11日,松本驾驶重型轰炸机准备起飞,因跑道松软,轮子不动弹,只好召集附近的中国人把飞机上的东西搬下来。最后,松本驾驶轻型轰炸机飞往奉天,在旅馆听到停战诏书的广播。于是,他飞往朝鲜的平壤,一位友人在这里见到他,随后驾驶小型侦察机越过千岛海峡,在福冈的雁巢机场着陆。在机场上他见到装满日本酒的轰炸练习机,原来731部队医师、驾驶员池川重德已经先期抵达这里。

  从8月26日起,盟军发出全面禁止日本飞机在上空飞行的命令,九州人池川把轰炸练习机让给松本和另一位关东出身的技师。8月25日,二人驾机一口气飞到松本家附近的熊谷飞行学校机场。降落后,看到由增田驾驶的、石井队长乘坐的重型轰炸机“吞龙”号已经降落在该机场。如魔鬼一般的石井在新京车站向女人和孩子们做了“保守部队秘密”的讲话后,在关东军司令部、朝鲜、上海、香港和东京之间,飞了多少个来回尚不清楚,但至少,他是在8月25日之前在熊谷着陆的。

  8月24日,离开釜山港的沟渊伍长见到了石井,他回顾道:

  8月24日下午2时,石井队长突然出现在釜山码头,召集队员集合,说:“命令!从现在开始两个小时后轮船进港,再过两个小时船出港,船靠岸后你们要齐心协力把部队的物品装载到船上,一件也不能丢下。如果丢在这里就成了外国的东西,装上船就是日本的物品,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凡部队的东西全部装上。命令结束!”石井队长下达命令后就消失了。

  8月24日下午2时稍过,两艘3000吨战时标准船和八艘800吨登陆艇到达釜山码头…………于是,队员们都半裸着身子全力搬装货物,装啊装的,装了不知有多少,甚至连7台卡车也装上船,「軍屬」的行李也装上了船。

  如果沟渊的记忆准确,从釜山开出的运载731部队人员和物品的船只是10艘,最早的船只可能是8月17日到达釜山,最晚的该是石井春海乘坐的登陆艇,是8月31日到达山口县的仙崎港。石井为了把队员和家属确实送回日本,数日来可能为联络船只奔走。队员的入港地有门司、须佐、荻、东荻和仙崎,越定男乘的船在舞鹤入港。舞鹤是石井高中时代生活过的城镇,731部队解剖高手、石川太刀雄丸博士又住在金泽,可能是因为考虑到资材和资金的搬运的问题。

  石井春海证实,石井是从釜山机场飞回日本。松本又证实,他于8月25日在熊谷机场见到了石井专用机吞龙号。这样,应该是前一天,即8月24日,石井在釜山下达命令后,于翌日(25日)松本到达熊谷机场前回到了日本。

  5.石井回国后潜伏了4个月

  8月13日,石井队长的专车司机越定男乘最后一趟列车离开平房,追上了即将分娩的妻子所乘的列车,一起到达釜山港,然后乘坐小型客船返回舞鹤港。客船里堆满了731部队用汽车运出的物品,到港后物品堆放在金泽医大仓库和在金泽市野间神社成立的临时本部里。越定男到达舞鹤港后,换乘装运煤炭的敞篷火车返回家乡长野县,到达战火依稀的名古屋时已经是8月23日。越定男把妻子送回长野,因受石井队长的命令赶往东京,又接到立即去金泽的指示,任务是用卡车把从平房带回来的、保管在金泽医大仓库的物品运送到东京。越定男到野间神社一看,那里已经集合了15名军官队员,金泽医大医院仓库里的物品用了两台卡车运往东京。菊地齐少将、增田少将、大田澄大佐同行,三人都是细菌部队的中坚细菌学军医。途中,他们在下吕温泉住了一宿。越定男说:“他们带足了钱,所以一点也用不着操心。”第二天,他们又在诹访大社住了一宿,途中几个人轮流看管物品。到达东京后,越定男把物品分别送到杉并东洋工业、军医学校、若松庄(石井的居所)三处地方保管。在石井住所的若松庄的二楼,越定男看到石井正在睡觉,十分吃惊。越定男自从在新京和釜山两次见过石井后,就听说队长已经乘潜水艇或飞机回国。越定男卸下石井的物品后,又将许多物品送到千叶县的增田知贞少将家。731部队撤退时曾接到命令:“储蓄簿同其他便条一样,凡能确认是731部队的东西必须一律烧毁,不能留一丝痕迹!”“只准带两个行李。”所以,越定男把存款也舍弃了,夫妇二人两手空空回国。而731部队的干部却用卡车把丰厚的私财、贵金属以及昂贵的实验设备拉回家。越定男痛感无从发泄心中的不满,而且终战前发布的三条命令,战后也没有解除,相反不断被强调:

  (1)返回家乡后隐匿在731部队的事实,隐匿军历。

  (2)不能就任任何公职。

  (3)队员之间不准相互联系。

  三 日美交易的双重构造

  1.细菌战调查官墨瑞?桑德斯

  细菌战专家墨瑞?桑德斯中校在战争结束前从底特里克基地调到麦克阿瑟将军的手下,美国向广岛、长崎投下原子弹后,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终战结束后麦克阿瑟将军就任盟军最高司令官,为了进行占领统治下的调查准备,包括谍报专家在内的先遣队乘“斯塔吉斯”号汽船到达横滨,桑德斯就是乘这艘船来到日本的。

  他的使命是尽可能抓紧收集日本细菌战部队的组织和石井四郎的情报,桑德斯在G-2和科学技术部接受了长时间的任务说明的交代,并获得一张照片,是石井四郎部下、最能干的内藤良一中佐的照片。“斯塔吉斯”号到达横滨港时,内藤拿着桑德斯的照片站在甲板的舷梯上迎接,并自我介绍说:“我是您的翻译。”

  此后,内藤就像粘上桑德斯一样,实际上无疑是监控桑德斯的调查活动。1945年11月1日,桑德斯在没有接触石井的情况下,向国防部提出了《桑德斯报告》,内容涉及人体实验和细菌战实战,但是没能抓到确实的证据。因内藤发誓称:“绝没有人体实验的事。”桑德斯相信了内藤的大谎言,并向麦克阿瑟建议:“为了查清731部队,必须保证不把他们当作战犯,否则不能顺利进行。”这一建议得到麦帅的认可。

  直到20世纪80年代,桑德斯才开始讲述令人震惊的秘密。在他上陆不久,内藤在饭店接待了他,同席还有一位可能是日本特殊会社社长的宫本光一,提出每周付给桑德斯5000美元来收买他。这些情况以及内藤的活动情况详细收录在对桑德斯的采访录里(Unit731,William & Wallace)。另外,一天晚上,一名原731部队的队员从窗户潜入桑德斯下榻的第一大楼的住所,给他看了装添炭疽菌的宇治式炮弹的设计图,还告诉他说:“把俘虏绑在距离不等的桩子上,测试炮弹的威力。”

  我只是在一个很短的时期内,相信内藤没有进行人体实验的谎言。之所以做出相信他的样子,是为了保持同内藤的友好关系。来日本的几天里,既没有见到日本的军医总监(指石井),也没有得到什么情报,而且身边突然来了一个翻译,还是以前帝国陆军的中佐。指望对方指点方向,但对方隐瞒了人体实验的事实,想是有人为了保护内藤等人。

  内藤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份报告,称参谋本部中有人强硬地反对把细菌战情报提供给美方,还写到看过这份报告后请烧掉。从他提供的细菌部队的组织体系看,给人感觉是如果不保护他,那就会如履薄冰一般,无论如何我们是需要他的。所以,对他的情报原封不动地接受,我们自己再加以判断。至于内藤的真实身份竟是原731部队的成员,那是在我回国后很久才听说的。

  桑德斯称,他在当时对石井部队利用盟军俘虏作为人体实验的对象,是有冷静的判断的:

  我的意见是,日本人对中国人也好,满洲人也好,抑或是美国人、英国人等异族,没有什么感情。后来知道了,他们对各类人注射某一种细菌,然后分别观察黑人、白人以及黄种人在生理反应上的不同。他们吐露出极其秘密的话,承认人体实验的结果,杀害了2000多名中国人和满洲人。听说也以俄国人为实验品。日本人是怎样看待共产主义者的,简直是令人吃惊。他们还对美国人进行了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可是,我们对这些情报源要尽可能地予以保护。

  东京审判国际检察局(IPS)的资料中,记载了“巴丹死亡行军”中,投降日军的1458名英美士兵,为了“某种目的”“收容在奉天俘虏收容所”,这里的“某种目的”是什么呢?桑德斯是这么回答的:

  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为了做各种传染性药物的实验,从发病到死亡的各个阶段。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日本人大量实行过人体预防接种,他们是大量美国人死亡的元凶。

  后来有证据证实,他们进行炭疽菌的人体实验时,大量使用了中国人。有可能对奉天的美英军俘虏也进行了炭疽菌实验。像石井这样的人物没有作为战犯起诉是错误的。

  如果说辩解理由的话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把他送上法庭,我们则不可能获得这些资料和数据。同其他武器不同,细菌性的病原体是不能简单地消灭的我在日本的时候,听说石井很是害怕躲了起来,石井怕被逮捕。他以为一定会被当成战犯起诉。

  桑德斯确信(731部队)进行了人体实验和实战(攻击性细菌战),立即向威罗比和麦克阿瑟报告,是否以保护日本科学者不受战犯起诉为交换条件,今后是否继续这样做?请他们定夺。麦克阿瑟皱着眉,点燃烟斗,说:“目前最需要的是证据,否则就无法行动,你要继续调查,但是要保守秘密!”

  桑德斯按着麦克阿瑟的指示,在报告书中完全没有涉及人体实验。可是,在他晚年时,原奉天俘虏收容所的美军士兵坚持称受到了人体实验,支持他们的主张和言论也不断涌现,加之石井来美,进行细菌战知识讲演的证言,以及从匿名的美军高官那里听到的信息,所以才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没有想到的是,桑德斯竟为日美国家间的交易开其端,即以细菌战资料为交换,对(731部队)战犯予以免罪,甚至成为内藤的保护神。1985年,桑德斯在接受英国电视媒体采访时,对已经成为日本大制药会社经营者的内藤评论道:“我以为他是个善意的人,但长时间受了他的骗。”

  2.麦克阿瑟在战争结束前就知晓细菌战和人体实验

  有资料证实,在战争结束之前,美军和麦克阿瑟就相当准确地把握了日军细菌战的情况,包括人体实验和在中国进行的实战。

  在弗吉尼亚州麦克阿瑟将军纪念资料馆里,有一份1945年6月23日题为《日军违反战争法规》的报告书,第二章题为“细菌战”,通过审问日军俘虏的记录得出结论是,日军正在为实施细菌战进行准备。第四章内容是“对盟军俘虏的残暴行为”,除了对俘虏斩首和活体解剖外,还有在新加坡的目击者的证言,指出日军“对多数盟军的俘虏至少进行了一次赤痢和疟疾的人体实验”。

  报告书的最后部分提出在哈尔滨指挥细菌炸弹实验的头面人物,即石井四郎,内中还记载石井四郎是陆军军医学校研究室的主任。这份报告书的封面写有“麦克阿瑟将军个人用副本”字样。可见,作为盟军最高司令官的麦帅,在进入日本之前,对石井四郎和细菌战的技术持有强烈的关注。

  石井的长女石井春梅有些夸张地说:

  麦克阿瑟到达厚木时,问道:“石井将军现在何处?我想问他一些有关科学的事”,他身边的人误解了,以为准备让警察发出传讯,将石井拘押在巢鸭。陆军省的服部(卓四郎)参谋感到不妙,所以由陆军省把父亲隐藏起来。晚年的桑德斯支持老年退伍军人,也成为作证者之一,他的行为有损美军威信。1998年,我们在调查旅行时,在美国国家档案馆看到了Unit 731 Primary Documents Calendar的目录,得知在20世纪80年代,国家档案馆和军事史资料中心(CMHA – Center of Military Archives)负责日本资料的人员,曾在佛罗里达对桑德斯博士进行了数日采访,可是,这份采访后的报告不准阅览。

  之所以不高兴桑德斯的言行,是因为他的本意有损于作为20世纪美国战史英雄的麦克阿瑟的威信,而且也推翻了华盛顿政府于1946年决定对(细菌战)战犯免罪的说辞。美国不想承认是麦克阿瑟司令部的独断,以免罪为诱饵,在战争结束后立即获得细菌战战略情报的这个事实。所以在研究者和军事情报担当者中间,流传着“晚年的桑德斯糊涂了,没影的事胡乱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传言,我就多次听说过。

  在美国调查旅行感触最深的是,标榜情报公开的美国,至今仍有许多极密的资料没有公开。关于细菌战问题,是“扎在美国咽喉里的两根刺”,第一根刺是美军俘虏坚持认为日军利用他们进行了人体实验,著有《死亡工厂》的哈里斯教授称之为“BW-POW问题”(细菌武器——俘虏问题);第二根刺是我提出来的,即在朝鲜战争中美国使用细菌武器的问题,尽管现在还不能充分地证明。

  3.自杀的第二任细菌战调查官汤普森

  接替桑德斯的兽医中校汤普森,是从美国陆军细菌战研究部队底特里克中心派遣来的,尽管审问了石井四郎和其他细菌部队的干部,但获得的口供都是防御性的细菌战研究,有关人体实验的证言没有人提供,就这样,汤普森提出了报告(1946年5月)。

  此前,GHQ的G-2(参谋二部)以秘密独占在军事上有价值的人体实验和实战资料为目的,已经同731部队的骨干和陆军高级参谋们做了秘密的交易,所以在桑德斯和汤普森审问时,对可以供述的内容做了规定。其幕后指使者,就是怀着登上总统宝座野心的麦克阿瑟将军,他与不被杜鲁门总统看好的(日军)化学部队共谋,图谋掌握可以与原子弹匹敌的秘密武器,另外也是为了一雪丢下88000名士兵,逃往澳大利亚之耻。作为军人收复失地,他不能让占领和统治日本失败。还有,如果(731部队)实施了大规模的人体实验和在实战中使用了细菌武器,正在进行的东京审判一定要当作重大犯罪予以审判。而且这支秘密部队是在天皇军令下成立的正规部队的一支,必将引发将天皇作为战犯追究,这是日本在战败投降前的最后防线,是危及“国体护持”的重大问题,所以双方在利害关系上完全是一致的。

  在1946年2月26日汤普森对石井审问调查的材料里,从石井四郎为军部辩解的对话可以推测当时石井的心境。对于细菌武器的开发,是“天皇陛下的命令吗?”石井称,自己倾注了一切进行生物战的研究和实验是“科学的空想”。“没有上司的许可,是自己独断进行的”。他全身心地极力把这件事缩小,可以说就是为了否认天皇的参与。“天皇接受过有关生物战的研究报告吗?”石井断然回答:“完全没有,天皇是仁爱之人,决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石井如此回答,与其说是他个人的意志,不如说是实施残忍的细菌战和进行实验、实战的日本国家的意志,称天皇没有战争责任,是当时日本的国家意志,石井只是忠诚地执行了这一意志。

  是时,苏联已经从拘押在满洲的731部队细菌制造部部长川岛清以及柄泽十三夫等人的供述中,得知了大规模人体实验的实况。1947年1月,苏联方面向在东京的美国G-2提出审问石井四郎、大田澄(实战研究部部长)、菊池斋(细菌研究部部长)三人的要求。围绕着这一审问要求,美苏双方在协议过程中,麦克阿瑟及G-2策划独占731队员提供的人体实验,以及跳蚤、细菌生产实况等有价值的情报,急忙同(731部队)战犯进行免罪的交易,并对苏方的要求回复称,须请示国内。麦克阿瑟及G-2还询问已经回国的细菌战调查官桑德斯和汤普森,对情报了解到什么程度,回答是没有其他情报。桑德斯证实说:

  1945年调查时,麦克阿瑟直接指示,细菌战关系者如果提供细菌战的情报,可以应允他们不作为战犯追究。

  细菌部队中佐内藤良一被比喻为“剃刀一般”的辣手人物,把他保护起来,手持桑德斯的戎装照片到横滨出迎桑德斯,并自称“翻译”,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呢?这张照片是日本投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桑德斯在德道里克拍摄的,内藤又是如何得到的呢?石井恰在汤普森来日前被发现,也过于凑巧了吧!另外,细菌战的推进派、陆军作战参谋服部卓四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战地回国;石井四郎则住在自己的家里,丝毫没有受到被追究战争犯罪的威胁,就结束了汤普森的审问。731部队的另一位队长北野政次中将在上海被拘押,却是乘美国的军用机回国,在汤普森审问前就被告知了受讯要领。

  一面同战犯进行免罪的交易,一面进行交涉,能够说明以上许许多多奇怪的现象。确切地说,在桑德斯和汤普森审问的背后,已经进行着极秘密的暗中交易。

  4.新妻文档中的手书记录

  在陆军省军务局中佐新妻清一留下的文档里,存有提示北野政次要领的记录,在桑德斯的调查中占有显著位置。这份手写的同北野中将联络事项的记录,共有10项。

  首先,“绝对不能供出0和‘保作’”。——这里的“0”和“保作”,应该是指利用“马路大”做人体实验,“保作”即使用细菌武器作战之意,指示其在被讯问时绝对不能供述。

  接下来的是,“关防给及石井队长等尚在满”。“关防给”即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的缩写,也就是731细菌部队。1986年,我曾在新妻的自宅访问过新妻其人,他说:“当时桑德斯确实相信石井等人还在满洲,我知道石井已经回国,但也装作相信石井在满洲”。他还说,当时的方针是“不能让桑德斯触及核心机密,只是让他得到某种程度的满足,然后让他尽快回国”。这样,在桑德斯看来,北野刚刚回国,石井又在满洲,只要北野“谎言的供述”中没有矛盾也就放心了。可以看出,军部的谋略套路是隐蔽石井,甚至连同伙也需要欺骗。

  另外指示:对关押“马路大”的监狱7号栋和8号栋,在中央仓库培植鼠疫菌跳蚤、从事鼠疫菌研究的田中班,以及研究植物破坏菌的八木泽班的菜园,都要供述称经营自耕农场。对于“细菌战研究”的保密,记录中称“保研”,指示北野只能回答“除石井、增田以外,没有人了解全部情况,北野在平房接任队长后,前任的实验只有一部分继续下来,但细菌战的研究处于中止状态。北野在职期间专心致力于流行性出血热的研究。上司对细菌战研究没有下过指示,考虑防御的需要,有一部分人进行了研究”。

  那么,向被讯问者、细菌战部队的科学者下达指令,让他们统一口径的指挥人物是谁呢?这个人就是活跃在美军和日军官员之间,作为联系纽带的内藤良一。

  接受汤普森审问的北野中将等731部队干部,严格地按着指示从讯问中解脱出来。因此,汤普森在报告的结尾直率地提出了他的疑问:

  关于日本细菌战的情报,提供者提供的看上去是分散的、独立的情报,但在讯问中有关情报的数量和内容却给人的印象是事先接受了指示,因为所提供情报的范围是一致的。给人的印象是有关细菌战的活动,特别是攻击性武器的研究活动,投入的力量限于最低程度,可以说这是日本方面的愿望,并且贯穿在讯问的全过程。

  当时的汤普森是否意识到,发出(限定)“情报数量和内容的指示”的正是君临日本的麦克阿瑟远东军司令部以及G-2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由于苏联的登场,麦克阿瑟的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政府的二重构造结束,置身于冷战开始的体制中,对细菌战情报的处理应该一体化,但麦克阿瑟与威罗比仍然准备摆脱华盛顿,独占“有价值的情报”,把秘密隐蔽起来。

  6.《费尔报告》——确定战犯免罪、资料移交美国

  1947年4月,第三任调查官、化学战部队的费尔博士来日后,对石井及其他731部队的干部进行了讯问,并确定将人体实验和细菌战实战的资料交给美方,可以使他们免于战犯起诉。但石井唯恐美方变卦,以下面一段献媚的文字讨好费尔:

  我作为细菌战的专家,希望能得到美国的雇用,为了做好对苏作战的准备,我可以献上积20年的经验和研究的成果。在寒冷地区以及在各种各样的地域,什么样的病原菌适用,我可以写出几册书来。

  在费尔调查期间,麦克阿瑟就向国防部进言:“禁止报道日本细菌战的情报,这些资料不能作为‘战犯’的证据出示。”

  华盛顿政府认为,“如果对反人道的战争犯罪免于追究,将来恐怕会有给美国带来重大困惑的危险”。但细菌战人体实验和实战的情报,“对于美国的国家安全保障具有非常高的重要性”,他们在左右掂量中得出如下结论:

  日本的细菌战资料对于美国国家安全保障具有高度的重要性,是追究“战争犯罪”的重要性所不及的,如果把日本细菌战专家送上战犯法庭,其情报就会被他国知晓,这不是美国国家安全保障所希望的。从日本人情报源获得的有关生物战的情报,不得对外报道,也不应作为“战争犯罪”的证据使用。

  这是根本不考虑战争犯罪的结论,即使美军的俘虏也被证实遭受了人体实验,所以是个前所未有的、奇特的结论。更准确地说,即使以被人体实验的美军俘虏为牺牲品,抹杀和掩盖事实,美国也要独占这些有价值的情报。所以,美国方面断然拒绝(他国)对细菌战部队干部的讯问要求,对正在进行的东京审判,不仅阻碍苏联方面提出细菌战问题,而且把细菌战人体实验的美军俘虏当成牺牲品,防止在法庭上暴露真相。

  下面的一段话,可以告诉人们,美国方面对在奉天俘虏收容所的美军俘虏被作为人体实验或被杀是十分清楚的:

  实际上,我们已经同石井和他的部下约定,从其获得的有关日本细菌战计划的情报不得泄露。美国政府认为,细菌战活动属于战争犯罪行为,但承诺对任何参与者不予以起诉。在这一前提下,石井及其部下在此前和此后继续提供的情报,对于美国国民的安全保障具有重要的价值。

  可是,必须留意以下可能发生的事态,因为苏联在奉天地区独自进行了调查,以细菌武器实验为目的,美国人俘虏在实验中被使用、因此死亡的证据有可能暴露。另外,在东京审判审理重要战争罪犯的法庭辩论中,苏联方面的检察官也有可能提出证据。

  经过缜密的商议,甚至连推定问题的回答方案都准备好了,美国决定由美苏共同讯问石井。同美国一样,日本军部是讨厌共产主义的,而且一直在美国的保护之下,所以也认为(美苏共同讯问)是最好的决策。可是,对美苏共同讯问石井的记录资料,至今没有发现。当时相当于石井秘书的石井春海还清楚地记得苏联讯问其父亲的前后情形:

  讯问前(美国人同父亲)商议,这能说,那能说的,美国人很是亲切的样子,反反复复地嘱咐。我家养了一只叫“太郎”的猴子,是从外地带回来的。“太郎”同经常来我家、穿着草黄色军装的美国军人很是亲密。这天,它突然跳到一位美国军官面前亲热起来,在场的美国人都很吃惊,连忙看苏联人的脸色。苏联人有3位,鞋也不脱咣当咣当就上了二楼,1位记录的是女性,那是夏天,穿着布拉吉,能透出乳罩和三角内裤,洒着浓烈的香水。3个人都不太讨人喜欢。他们用的是俄语,翻译成英语,翻译是GHQ的马吉(音译),一直是他当翻译。我在旁边的屋子里。讯问的都是关于研究的事,讯问过程中,美国军人总是插话,苏联人提出还想继续讯问父亲,好像被美国人拒绝了。

  费尔的调查,实际是在美苏争夺细菌战情报的背景下进行的。对于日军的细菌战及其实态,汤普森在报告书中提出了一些不解之谜,G-2也许不予赞同,据同汤普森比较亲近的石井春海证实:

  汤普森讯问过父亲后整理报告书时,正是木瓜花盛开的季节,搞了一个很大的晚会。之后汤普森并没有立即回国,而是常到我家来。第二年,费尔来了。苏联人来讯问时,汤普森也在场。我以为他是回国后又回来了。汤普森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自杀了吧,在第一大楼。他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人。

  奉天美军俘虏古勒古?路德里凯斯(音译)的儿子小路德里凯斯,作为美军俘虏的发言人经常举办集会活动,并长年进行资料的收集和研究,他对汤普森的自杀是这样认为的:

  汤普森是个兽医,所以对细菌部队中使用兽疫的第100部队很关注,他们曾对白人俘虏进行过马鼻疽菌的实验,结果许多人丧命。我不理解像他那样的人物为什么没有留下遗嘱就自杀了呢?听说是因为离婚等家庭问题,但我不认为那是直接的原因,也许是他知道的太多了,除了死没有他途。

  我最近查到了汤普森自杀原因的一份记录,是1951年5月18日《星条旗》的一篇小报道,称在第一大楼汤普森居住的房间,发现了可能是汤普森中校的遗体,额头正中中弹,是自用的45口径的手枪子弹。当时,正是下山事件、松川事件发生之时,处在占领军谋略旋涡里的日本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并不奇怪。

  7.《达古威文档》——令人战栗的Q报告

  1947年,继费尔之后,底特里克基地的病理学者爱德温?希尔和约瑟夫?威克多博士来日,接收了人体实验的资料,后来发现的英文版的《达古威文档》应该是这个时期完成的、交给美军方面的资料。

  1992年,日本NHK制作的《731细菌部队》的上集里,介绍了在美国达古威实验基地发现的英文版病理解剖报告。1998年6月,我去美国调查时,会见了《死亡工厂》的作者哈里斯教授。据哈里斯教授说,NHK介绍的《达古威文档》,是他在撰写《死亡工厂》的调查过程中,在美军的达古威细菌实验基地发现的。这份文档收录的是彩色的人体解剖图,附有英文的医学报告书,计分三个部分,分别是鼠疫(Q报告)、炭疽(A报告)、马鼻疽(G报告),都是被认为是细菌武器中最有效的。毋庸置疑,这也是违背医学伦理、实行人体实验、活体解剖的物证,是美国在国家安全保障的美名下,通过对战犯予以免罪的交易,从日本方面获得的。

  2000年9月,庆应大学教授松村高夫在大学图书馆的仓库里发现了一部《鼠疫菌论文集》,作者高桥正彦毕业于庆应大学医学部,是原731部队的军医。该论文集是在1942~1943年完成的,内中收录了27份“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总计900余页,到处都注有“秘”字。英文《达古威文档》中的Q报告里,收有57名鼠疫感染死者的解剖报告,用大写字母标记。高桥论文集中有一份题为《关于昭和15年农安及新京流行的鼠疫》,时间是昭和18年(1943)4月12日,里面注明了6名被解剖的鼠疫感染者的性别、年龄、病名,同Q报告里的大写字母一致,这应该是英文版报告的原文。

  在Q报告的序言里写道:“高桥博士实施疫学、细菌学的调查,用日语印刷了这份报告,并于1948年7月提交给美国陆军”。另外,每份报告书里,都注有“担任指导陆军军医少将石井四郎”的字样。怀疑这种“实验”是人为造成,已经有事实证明。在中国,有记录的死亡人数就达数百人。经中国、日本共同研究小组的调查证实,1号患者KF便是8岁女孩藤原君香,从名字看应该是当时住在满洲的日本人子女。因为友军的错误,感染而死的日本军人也有许多,从评价感染力的角度考虑,民间的女孩子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当时所谓的“战时国家理论”。

  8.《希尔报告》——“人体实验一览表”

  1943年,从满洲731部队回到金泽大学的病理学者石川太刀雄丸博士带回许多人体实验的病理标本。希尔和威克多的主要工作就是调查石川的病理标本,并把生物战的资料和数据得到手。据1947年12月12日希尔的报告书,内有24种疾病、850人的人体病理标本。其中,标明值得研究的有403例,24种疾病中,除一酸化碳素1件、芥子毒气16件、不明毒物2件外,其余全是传染疾病。也可以说,这是至少用了850个人的生命换来的资料。

  《希尔报告》中列出了被讯问的731部队军医的姓名、研究课题目录,并在括号里注明其在战后的工作、地位等。

  烟雾剂:高桥正彦(千叶县茂原市开业医生)

  金子顺一(东芝生物物理化学研究所、预防接种研究中心)

  炭疽:太田澄(山口县开业医生,后自杀)

  肉毒杆菌:石井四郎

  布鲁氏菌:石井四郎

  山之内裕次郎

  冈本耕造(兵库大学教授,先后任东北大学、京都大学、近畿医大医学部长)

  霍乱:石川太刀雄丸(金泽大学医学部病理学部教授)

  毒瓦斯除毒:津山义文

  赤痢:上田正明

  增田知贞(千叶县开业医生,后因交通事故死亡)

  小岛三郎(厚生省预防卫生研究所第二任所长)

  细谷省吾(东京大学传染病研究所所长)

  田部井和(京都大学医学部微生物学讲座主任、兵库医大教授)

  河豚毒:增田知贞

  瓦斯坏疽:石井四郎

  马鼻疽:石井四郎

  石川太刀雄丸

  禽流感:石井四郎

  髓膜炎:石井四郎

  石川太刀雄丸

  粘蛋白:上田正明

  内野仙治

  鼠疫:石井四郎

  石川太刀雄丸

  高桥正彦

  冈本耕造

  植物疾病:八木泽行正(抗生物协会会长)

  沙门杆菌:早川清(早川预防卫生研究所)

  田部井和(预防卫生研究所职员)

  孙吴热:笠原四郎(北里研究所病理部长,后任名誉教授)

  北野政次(绿十字会社社长)

  石川太刀雄丸

  天然痘:笠原四郎

  北野政次

  瘙痒虫:笠原四郎

  结核:石井四郎

  二木秀雄(吉普车社社长)

  野兔病:石井四郎

  肠伤寒:田部井和

  冈本耕造

  发疹伤寒:笠原四郎

  有田正义

  滨田丰博(香川县卫生研究所)

  北野政次

  石川太刀雄丸

  报告对每个研究者都有特别说明文字,并写明:“这些说明文字用一览表的形式,能够容易地说明每个病理标本,显示人和植物传染病实验的实况。”只有《达古威文档》有这样的说明文字,但相应的病理标本在达古威不见了。

  1998年5月去美国调查时,就标本问题,我曾打电话询问过美军底特里克基地的学者、负责接待媒体的广报部长诺姆?考巴先生,因为《希尔报告》里明确记有:“从200人以上的人体实验中,制成了8000枚以上的病理学显微镜标本。”此前,他恐怕就这个问题也多次接受过询问,他是这么回复的:

  1969年,尼克松总统决定停止研究和开发攻击性生物武器,底特里克基地规模缩小,所以(标本)送到美军的达古威实验场(在犹他州),达古威方面把其遗失了,也许因为看是旧纸箱就错误地丢弃了。

  在《希尔报告》里,还有一段文字:“此前提出的研究报告里,不仅包括追加的情报,还收集了许多经过充分的研究,但没来得及报告的多数人的病历情报”,“情报是提供者自发地向调查者提供的”。这段话的目的是告诉人们,不仅要保护那些倾注心血、把所得的研究资料提供给美国的细菌学者,对他们予以免罪,也要保护他们免受苏联的追究,这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再看希尔对石井的讯问记录,石井对各种各样的人体实验以及死亡率、感染方法等口紧得很,并不多言。分析石井的心理,正像石井春海说的那样,“父亲没有把全部东西交出去,也就是80%吧,剩下的都在脑子里”。

  把核心的东西吐露出一些,或者全部拿出来,或者不拿出来,始终把握着交涉的主动权,也许石井一直持有这种强烈的意识。直到明确对天皇免于追究,自己及所有的队员不作为战犯起诉,这才在真正的意义上对美国全盘托出。这个时期反映石井心理及动向的情报,在谍报部的《石井文档》里有所记载。

  9.炭疽菌?731部队?美国

  震撼世界的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国民受到了炭疽菌这种生物武器的袭击威胁,那么,日本国民会不会受到这种威胁呢。

  被称作《达古威文档》的三部报告中,Q报告是关于鼠疫菌的内容,A报告是关于炭疽菌人体实验的报告书。在按着罗马字母顺序排列的希尔报告中,开头就是炭疽菌(Anthrax),合计36件中有31件“结果满意”,而且每一件都包含多人的人体解剖记录,即使按着一件一个人来计算,至少有36个人被用于炭疽菌实验,最后并被解剖。

  据目击者讲,在731部队的安达实验场,曾将4名中国人绑在木桩上,然后向他们投射炭疽菌炸弹,这4名受害者的解剖标本,应该包括在36例之中。

  炭疽和马鼻疽一样,是人畜共患的传染疾病,是一种杆状的病菌,典型的是土壤菌,在土壤中形成胞芽,至少十数年间没有营养也能存活,即使在干旱、洪水或雨季之后仍能冒出地表,并在泥土中繁殖。用冷冻或干燥的方法处理后,仍能形成胞芽。如果进入动物的体内,一遇有营养的环境就破壳活动。因为炭疽的这种特点,不仅731部队,以家畜和植物为对象的军马防疫部队,即100部队也在研究,用这种武器可以毁灭敌人的牲畜,并传染给人,是一种“有希望”的武器。731部队又称炭疽是脱脾疽病。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就曾使邻国法国和罗马尼亚的马感染了炭疽和马鼻疽。

  1944年,英美获得了日军在中国实施细菌战的报告,把这两种病菌作为严禁物记录在案,而且,从日军俘虏获悉,他们为预防炭疽菌进行过疫苗注射。也是在这个时期,对突然飞来的200多个气球炸弹进行了调查。当时在底特里克基地负责细菌战的军官就是桑德斯,因为事先获知日军在中国使用了炭疽和鼠疫菌,所以怀疑气球炸弹上装载了炭疽病菌。

  他们从加拿大和美国西部到西南部抛洒了炭疽菌,使牧场、草地和森林污染,所有的牛、马、羊、猪、鹿等,以及许多人都感染死亡,国内陷入歇斯底里般的状态,细菌武器威力之强,虽然肉眼看不到,杀伤力却极大。

  即使50年过去了,这种威胁仍没有减少。人感染上炭疽后,会患上以下4种疾病:一是皮肤炭疽;二是肺炭疽;三是肠炭疽;四是髓膜炭疽。

  在《桑德斯报告》和《汤普森报告》形成阶段,细菌部队的科学者怀着唯恐被追究战犯的警惕,严守人体实验的秘密,只是详细供述了“用飞机投放了9种细菌武器的病原体炸弹”。石井称有イ型、ロ型、ハ型、ウ型、ガ型以及旧宇治型、宇治50型等炸弹,还画出图形交给了汤普森。在《汤普森报告》里记载,ハ型炸弹40公斤,被炭疽感染的炸弹炸开后,能获得致命的效果,是专门为开发炭疽菌的炸弹,为了提高ハ型炸弹的性能,他们下了很大功夫。

  作为实验的动物,实际是绑在桩子上的人。在伯力审判时,有证言称,人和动物都使用过,其明显的意图是,让受实验者的伤口感染上炭疽菌,最后患上致死率极高的肺炭疽而死去。

  在《费尔报告》中没有提及炭疽菌实验,可是,日本方面向他提供的60页报告书中,有关于炭疽的内容。“炭疽炸弹的实验,几乎都是将被实验者绑在木桩上,戴上头盔和胸部防护用具。”这是为了防止被实验者因为炸弹的物理破坏力而致死。实验的结论是:“使用炭疽的活孢子进行人体免疫实验,能引起非常过激的反映,除非紧急情况不易采用。”

  为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不知有多少人作为人体实验的对象被注射了炭疽活孢子。然而获得这些情报和数据的美国,直到今天,仍然进行着炭疽生物武器的研究。对美国而言,最有价值的是用人体实验获得的数据和资料,这是毁灭人类,为开发强有力的生物武器起着重要作用的资料。

  如果接种炭疽菌疫苗,从接种到生效需要4周时间,而且在2周的间隔中要接种3次,以后每隔6个月、12个月、18个月还要接种3次,所以,要保持免疫力,每年都要接种疫苗。对军人也许可以有计划地预防接种,可是对于普通民众,不可能有有效的措施,再说疫苗的数量也不足。

  终战时,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吹嘘拥有巨大的生产各种疫苗和血清的能力,可是今天,日本的血清保存能力究竟如何呢?

  10.东京审判没有审判细菌战

  和费尔博士同时进行调查的,还有东京审判法庭国际检察局(IPS)的调查。但结果是法庭根本没有审判,其中的全貌现在还有不清楚之处。1946年3月,负责起诉日本军事侵略中国的国际检察局的托马斯?M.莫罗上校,同检察官N.萨顿一起,结束了在中国的调查。人们都认为,他们掌握了充分的、将日军细菌战犯罪提交法庭的证言和证据。本书在前面介绍的从南京1644部队脱逃、投降中国的榛叶修的陈述书,以及东京审判国际检察局的有关资料,是在华盛顿国家档案馆里同时发现的。榛叶修陈述书的日期是1946年4月17日,当时莫罗上校正在中国调查,有可能在中国获得了榛叶修的陈述书,同时还直接讯问了榛叶修本人,这从国际检察局的资料中可以明了。

  另外,检察官萨顿直接会见了中国的金宝善,此人是中国卫生署的署长,1942年3月31日,曾向全世界发出了日军实施细菌战的英文报告书。1946年8月29日,萨顿检察官曾在东京审判法庭上提及细菌部队,是关于1644部队的问题。

  还有,与国际检察局完全平行的GHQ法务部调查科,因为收到许多关于细菌部队的揭发书信,也独自地进行了调查,但得出的结论却是:“关于石井部队残暴行为的证据几乎不存在”,并于1947年6月,将此结论报告给华盛顿。这说明了什么呢?

  为了获取“有价值的情报”,以战犯免罪为交换条件,因此得出这样的结论,结果是掩盖了细菌战关联者反人道的战争犯罪。对俘虏(人体实验)也是这样,判决同细菌战没有关系。

  1947年,参谋二部(G-2)介入,对所有细菌战部队的情报采取极密级处理,集中在G-2的统一管辖之下。从此,不论是东京审判国际检察局,还是GHQ法务部,凡是要调查了解细菌战的档案资料,都必须通过G-2。

  (西里扶甬子:《生物战部队731——被美国掩盖的日本军战争犯罪》,第36~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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