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父母身边六年后，她终于到了十八岁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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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以前，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的她过着与普通小朋友相类似的生活。那时她还有着很多可以做的事，哭笑随心。那时她也还能有朋友，可以在放学后彼此相约着游戏。哪怕游戏时间久了点，外婆也会给她留着那份热腾腾的饭，更不用担心会有恶语相向或棍棒加身的情况发生。

　　那时她是有人疼的，害怕时也还能有人相拥着入眠。在那小小的环境里，她最喜欢和外婆黏在一块。她们一起下地、打猪草，哪怕太阳很烈，茂密的玉米会用它那长长的叶子在手上脸上划下一道道刺痒难耐的鲜红印记，她也还是会蹦蹦跳跳地跟外婆身边，听她说她以前的故事。

　　可那一切都只能是回忆了，自从接到六年前的那个电话后，她就只能依靠回忆的支撑，独自在那漫漫长途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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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经由一个长途电话的催促，她告别了自己最最熟悉的环境和那些最最珍惜的人。带着不舍和期待，缓步走进了父母的家里。她还记得自己收拾行李时候的模样。那是第一次远行，想着即将坐上大巴车，再想即将回到父母的身边，她就忍不住让满脸都带上了兴奋和渴望。哪怕她已记不太清父亲有多高，母亲长得什么样。可若时间能重来，她定会恳求母亲让她留在外婆的身边，或者在外婆询问的时候，哭闹着不让她放自己走。这样，她就会有更多时间来和外婆相处了；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在恳求无果的情况下再见外婆一面了；这样，她就不会让外婆那句“记得来看我啊”成为这一生的遗憾了；这样，她就不用苦苦熬这六年了。可是时间不重来，她，也已熬到了现在。

　　外婆去世那年，她十四岁。年纪虽小，却已经以眼中钉的身份成功在母亲周围生活了两年。

　　也就在那年，外婆极不幸的患了病。她听舅舅们说过，外婆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从他们的描述里，她也能够想到外婆干瘦的身形。

　　她哭了，在梦里，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外婆。她想伸手摸摸外婆的脸，手伸出后却迟迟无法下落。她怕，怕自己一时的不知轻重会给外婆那干枯腐朽的身体带来无法承担的重负。于是暑假将近的某天，她鼓足勇气，站在母亲跟前问：“妈，我这个暑假能回老家看看外婆吗？”

　　看着母亲渐渐阴沉下去的面孔，她不自觉就打起了寒战。作为横亘在母亲瞳孔里边的阴影，她总会因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事而被打被骂。昨天是因做的菜多放了点点盐；今天呢，因为学校有事耽误了会，她身上就又多了几处紫青的掐痕。所以看到母亲阴沉的脸后，她就知道事不可成了。果然，母亲是这么说的：“你回去干嘛？你是有钱让她去更大更好的医院呢还是有比医学院医生更好的医术？而且车费不花钱的吗，这钱是你出还是我出？告诉你啊，为了能让你们读上书，家里已经没几个钱了。你要真有那孝心，为什么不帮帮我？我缺钱，缺很多很多的钱？”

　　她终是没能再见外婆最后一面，甚至是连想去外婆坟前磕个头的请求都被无情否决了，哪怕她答应说暑假就去赚钱。

　　她还清楚记得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听闻外婆去世的瞬间，她无法控制自己地蹲在了地上，手抚心口，眼泪像积涌的暗泉寻着了泉眼，瞬就浸湿了她衣裳。而自那天后，这世上曾带给过她幸福的人，就只剩一个了。

　　所幸也还剩一个。

　　之后四年时间里，哪怕外婆不在了，她依然对那小小的环境充满了渴望。她想和外公并排坐在阳光下的树影里，帮他煮一壶清茶，听他抱怨听他说，她只静静地陪着；她想靠在外婆坟上和她说些悄悄话，小时一样的。她想说她最近遇到的事情，想说自己到底是有多想她。也许在她哭的时候，外婆依然会化身为风的将她轻拥进怀里。而为了这未逝的渴望，她努力着。

　　十四岁那年，母亲曾不耐烦地说过：“如果你能自己挣到车费的话，我就让你回去待几天。”

　　她记住了。于是，十四岁的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可纵到了十八岁，她也没有真正去和外婆说过话，不是因不想，只是怕，怕在真正看到那个土堆后，她就什么都没了。原来这么多年里，哪怕明知外婆不在的事实，她也一直坚持着，坚持着不让什么念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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