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死对头都喜欢离这么近说话吗

　　??古代ABO，展大人揣崽预警

　　??人设改编自三侠五义，他们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接受了上一章评论的建议，大家不用养文了，我直接来一发八千字，助力展昭暂时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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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同为医者，只这一下，已足够公孙策明白老太医的用意。他的眼皮微微一跳，疾步走了过去。

　　血色一股一股的在毯子上晕染开，展昭的呼吸轻得近乎要听不见。可那一副湿淋淋的睫毛依旧轻颤着，好像不放心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白护卫已脱离危险”几个字好像生了刺，在公孙策的喉咙里滚了一圈，硬是半点声响都没透露。可南侠不愧是南侠，哪怕虚弱到这种程度，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沉重的睫毛颤得愈发厉害，居然真的颤颤巍巍挣扎出一线天光。

　　??往日黑亮的眸子如今已全然失了神采，像是看向了公孙策，却又虚虚的没个着落。但展昭显然知道身边的人是谁，阖动着青白的唇，勉力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玉堂……毒……”

　　??果然，若非这一点悬心牵绊着他，哪怕是南侠，恐怕也早就不能清醒着和他说话了。

　　??公孙策狠了狠心，决定睁着眼睛说瞎话，“还需要观察……熊飞，他在昏迷中一直在唤你，他在等你。”

　　??展昭轻轻侧了侧头，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扯了下唇角，大概是想对他笑一笑，但在灭顶般的痛楚里终究是没能笑得出来，“我知道……呃……”

　　??老太医找准了位置，再次用力在他的腹侧揉按了下去。展昭的呼吸陡然一窒，却是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了。微微张开了嘴，却好像根本没呼吸上来一样，连苍白的脸色都开始泛青。

　　??公孙策目光一紧，不等老太医反应，已迅速拿出银针找准展昭胸前的穴位扎了下去。

　　??老太医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洗了洗手，看了公孙策一眼。

　　??公孙策立即了然，往边上挪了几步，以免那奄奄一息的产夫还坚持地醒着听他们说话。

　　??“现在胎位虽正，但展大人损耗太过，恐怕是……唉，公孙先生，如今那法子不用也得用了。”

　　??“可那毕竟是……”

　　??“但若再拖下去，只怕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了。”

　　??公孙策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能保一个算一个，再怎么也比父子俱亡的结果要好得多。

　　??但那样的虎狼之法……

　　??公孙策阖了阖眼眸，不知怎么，莫名想到展昭刚得知意外出现了这个小生命后，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温慈的笑容。

　　??他的身子早不适合有孕了，保下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兵行险招，展昭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他的孩子。

　　??公孙策终究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去让人准备需要的东西……但还请太医护他再等一会儿。我已派了人去白府，好歹等他女儿过来……”

　　??展娇娇还不到十岁，展昭现在这样，就算她过来了也不能让她真的过来看这样血腥的一幕。

　　只是隔着门，也得让他们父女再见一面。

　　??公孙策像来时一样又急匆匆地出去了，只是安排好一切，又低低叹息了一声。

　　??这或许就是他这个朋友能为展昭做的最后的事了。

　　??30

　　??对展娇娇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不用在无聊的学堂里待到晚上，早早便被白福接了出来。然后又坐上马车，去她最喜欢去的开封府。

　　??“我们是去看包伯伯升堂吗？”展娇娇满眼璀璨的希冀，亮晶晶地看向白福。

　　??白福向来最会哄她，这会儿却对着她沉默良久，半响才露出一抹发苦的笑容，“不，我们去接弟弟。”

　　??展娇娇觉着他有点奇怪，但想到一直躲在爹爹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想到每次把手放上去时掌心里游鱼般的感觉，展娇娇又变得满心期待了起来，“太棒了，我能看到弟弟了吗？阿福，你说弟弟会是什么样子的。会像卢伯伯家那个表弟一样白白软软的吗？长大以后会不会像爹爹一样厉害？还是会像父亲……唔，还是不要像父亲了。要是像父亲，我以后打雪仗更赢不过他了。”

　　??如果是往常，白福一定要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头，笑话她记仇。但他什么都没说，脸上那一点发苦的笑意都不见了，只剩下满眼忧愁。

　　??展娇娇没有看见弟弟，而是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院落。进去以后，白福又牵着她没让她再往里走，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小姐，跪下，磕头。”

　　??她当然满脸的迷茫，可看着白福满面不同寻常的沉重，她还是依言跪了下去，隔着半个院落，对里面苦苦挣扎的人磕了三次头。然后才站起身，怯怯地扯了扯白福的衣角，“阿福，我们不是来接弟弟的吗？”

　　??“快了。”白福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把声音放的很轻，“只是在那之前……我们先去看看你父亲好不好？”

　　??展娇娇已经很久没看见父亲了，听说要见父亲，立刻连刚才紧张的氛围都忘了，又欢天喜地着去拉他的手，“好呀，我好想父亲！”

　　??然而走去白玉堂的房间，他们居然扑了个空。

　　??里面的药味儿还没散，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满床空荡荡的被褥。

　　??31

　　??被嘱咐过的侍从很快牵了一匹马进去，然后颇为不解地侍立在一旁，不明白他们给坤泽接生要马做什么。

　　??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公孙策还是在展昭胸口上又下过几针，试着护住他一点生气。

　　??然后便和老太医合力把已经昏昏沉沉的人扶了起来，又让小厮打了把手，一起把展昭放到了马背上。

　　??与平时骑马不同，他们让展昭头朝下，直接趴在了马背上。高耸的肚腹就那样压在下面，还得有人在后面按住他的背，才能不让他滑落下去。

　　??然后公孙策牵起了马，缓慢地绕着圈走。红艳艳的血迹成股成股地往下淌，顺着展昭的腿，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鲜艳的圆圈。

　　??侍从倏然瞪大了双眼。

　　??这其实是民间的土方子，若有坤泽难产，此法便能加快胎儿下落。但这几乎是只保孩子不顾大人性命的下下策，这里一个宫里的太医，一个早有名望的先生，居然也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转了几圈后，老太医蹲下去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公孙策试着给展昭灌些汤药。可趴在马背上的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连痛哼声都已然消失匿迹，自然是半滴药都咽不进去。

　　??只是纤长浓黑的睫毛还在轻微地颤动，似乎还有什么令他放不下的事，逼得他晕也晕不安生。

　　“白护卫没事了，他的毒不难解。”公孙策低叹了一声，“刚才不告诉你，是怕你……熊飞，再坚持一会儿好吗？孩子还没出来，拖得时间太久了，恐怕会有危险。”

　　??不知道展昭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那点微弱的呼吸终究是没有彻底消散，睫毛也还在轻轻发颤。

　　??见老大夫已经起身，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公孙策也把药碗放到了一旁，不再做无用功，再次牵起了缰绳。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像刚才那样一圈一圈地继续走，窗户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抹白影倏然窜了进来。

　　??看着屋内的惨状，那抹白影略微一顿，又极快地关了窗户。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身形微微一晃，踉跄了半步才扶了把桌案站稳。

　　??“……白护卫。”公孙策惊了一瞬，虽算准了他会在这会儿醒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又伤又毒的还敢乱跑，倒不愧和熊飞是一对。他看着他不比展昭好上几分的脸色没说什么，只是音色有点沉闷，“你过来了也好，这最后一程，合该你陪他走。”

　　??白玉堂却看也没看他，几步过去就要从马上把展昭抱下来。

　　??公孙策倏然抬起了手臂，拦在了他身前，“白护卫，这个孩子是熊飞想要的……他已经性命垂危，不能再搭进去他的孩子。”

　　??老太医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多弯弯绕，只急得在后面直跺脚，“孩子不出来大人也活不了了，抓紧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数载匆匆而过，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进而立，可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华美得近乎有些锐利的容颜依旧，哪怕满面病容，也仿佛锐不可当一般。

　　??公孙策看着他急促地喘息了起来，头皮微微一炸，疑心他就算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愿展昭在死前遭这种罪。

　　??就在公孙策以为他就要不管不顾上来抢人的时候，却见白玉堂一瘸一拐着绕开了他，代替了扶着展昭的小厮，抬掌覆在了展昭的背上。

　　他附近的空气陡然一转，额角骤然暴起青筋，显然是在强提内力护住了展昭一缕微弱的命脉。然后冷然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公孙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继续。”

　　??公孙策默了一瞬，在白玉堂和不明所以的老太医两方催促下，再次牵起了缰绳。

　　??32

　　??白福自幼就伺候白玉堂，最了解他的性子，当下怕他悲痛中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又带着展娇娇迅速折了回去。

　　??开封府里不算大，但也肯定不算小。这样一来一回的功夫，原本寂静的小院里已是人来人往，只是都步履匆匆。微弱的婴孩啼哭声断断续续的，简直还没个猫儿的叫声大。随着一盆一盆的清水变成血水端进端出，平白生出一股不祥之气。

　　??只有展娇娇在扯着白福傻乐，“阿福阿福，我是不是有弟弟啦，哭的是不是我弟弟！”

　　??白福站着没动，看着满脸沉重进进出出的小厮，神色有些恍然。

　　??如果他家五爷看着展爷出了什么意外，他家五爷之前还不知道展爷有孕，这次还是展爷拖着这样的身子冒险救了他回来……

　　??他浑身一颤，简直不敢去想他家五爷的反应。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展娇娇那个傻孩子已经蹦蹦跳跳着跑过去了，正在拉门把手。

　　??白福连忙赶了过去，先一把捂住了展娇娇的眼睛。

　　??小姑娘难得没和他倔，他却觉着手心一热，接着便是展娇娇压不住的哽咽声。

　　??“血……好多……爹爹身上全都是……”

　　??“阿福，爹爹不会有事的吧……爹爹一定不会……阿福，你告诉我啊。”

　　??白福的喉间也有点发涩，只能捂住小姑娘的眼睛，一句承诺都给不了她。

　　??他也希望展昭不会有事，但刚才匆匆一瞥，他家五爷正狠狠掐着展爷的脖子，双目赤红。

　　??他只徒劳地轻拍着展娇娇的背，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

　　??展娇娇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像是哭累了。白福正要带她离开这里，却听见她抽噎着很小声又很痛恨地说了一句：“我不想要弟弟了。”

　　??33

　　??公孙策也被白玉堂的反应吓了一跳。

　　从始至终，白玉堂没看过那个瞒了他那么久的孩子一眼，输给展昭的内力就没断过。因为他的坚持，展昭竟真的保住了一缕生息未绝，只是脉息孱弱，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这一缕生息也让公孙策燃起一点希望。虽然知道展昭此时喝不下去，他又端了药过来。

　　??白玉堂一把接过，一口一口地哺给展昭。

　　??但如此唇舌纠缠，药汁还是顺着展昭的唇缝不断溢出，一点都没被他咽下去。

　　??一直强压情绪的白玉堂倏然把药碗放在了旁边，猛然伸手卡住了展昭的脖子。

　　??他双目赤红，形容疯癫，但卡在他颈间的手根本没舍得用多少力气，反把自己的喉间逼出一片血腥气。他没管顺着唇角往外溢的血迹，只咬牙切齿地在展昭耳边低吼，“你敢死！展昭，你敢死，我立刻就下去陪你！生生世世都要纠缠着你，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展昭，你知道，我说得出就一定办得到！”

　　??展昭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眉宇间黑气更重，好像随时会驾鹤西去一般。

　　??白玉堂又拿起了药碗，灌了一口含在嘴里，合着自己的血，强给展昭灌过去。

　　??老太医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想过来劝他。公孙策却对他摇了摇头，一直紧紧盯着展昭。

　　??忽然，展昭的喉结似乎动了一下。

　　??白玉堂灌过去的药汁还在往外淌，但这次只淌出来一半，另一半，居然被展昭奇迹般地吞了进去。

　　??公孙策骤然松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泪差点也下来了。

　　??原来白五爷的威胁这么好使啊……早知道就该在他毒发吐血的时候把他拎过来，让他全吐展昭身上。

　　??34

　　??有时候公孙策觉着，圣上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御猫这名号还真是起对了。

　　??没有这么个名号，怎么引来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白鼠，又怎么能激发出展昭九命怪猫的潜能。

　　??再三确认这人当真活过来了以后，公孙策才有闲心去研究那父亲不疼姐姐嫌弃爹爹还没醒维护不了他的小崽子。

　　??老太医一直没走，把那光溜溜的小孩子翻来覆去查看了一圈，面上丝毫没有妙手回春的喜悦。

　　公孙策心里又是一咯噔，果然，接着那老太医就沉重地告诉他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身子骨弱倒还是次要的，这个小公子……先天有些残疾。他恐怕……恐怕……很难站起来了。”

　　??被翻来覆去的小娃娃哭得愈发凄惨，虽然声音不大，但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架势。一边哭一边奋力挥舞着双手试图反抗，但两条小腿却是一动不动，就好像没长一样。

　　??公孙策瞥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展昭，白玉堂本就毒伤未愈，刚才那一番折腾又差点毒发，这会儿说不好是睡过去还是又昏过去了，只是双臂依然紧紧抱着展昭，好像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于是他让奶娘把小公子抱下去，先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连赶着回来的包拯都没告诉。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两个月后，颜查散安全生产，公孙策随包拯去道喜，展昭刚好醒来。

　　白玉堂从恢复意识之后，就没离开他半步，恨不得去茅房都带着他一起。好不容易等到他睁眼，却撇开目光冷了一张脸，就差没在脑门上写“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

　　??展昭迷迷糊糊着先被小厮伺候着擦身喂水，忙活了半天以后，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注意到身边那个人形大冰块，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对他来说只是昨天之前发生的事。

　　??他却没理白玉堂，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得平坦的肚子，先哑着嗓子问小厮，“孩子呢？”

　　??“小公子被奶娘哄睡了，等他醒了我再让奶娘抱过来吧。”

　　??展昭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事，先放了一半心。又看了眼身边那个人形大冰块，觉着他也没什么事，还有功夫和自己置气，于是彻底放了心，这才觉出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但一回生二回熟，上次生完展娇娇也是百般不适。他便只是蹙了蹙眉，见白玉堂依旧不理他，也阖上了眼睛不说话。

　　??但没等他这闭口禅修上多久，他就感觉腰上一热，是白玉堂用内力催热了手，伸进杯子一下一下帮他揉按那些酸痛的地方。

　　??明明这么细致妥帖，对上他的目光，那小耗子偏还要凶巴巴地对他吼，“看什么看！”

　　??于是展昭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气若游丝地道：“你震得我头疼。”

　　??小耗子搭在他腰上的受一僵，又立刻紧张兮兮地来摸他的脑门。

　　??展昭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小耗子就又凶了回去，“笑什么笑。”

　　??只是这次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

　　??“好，不笑。”展昭顺从地应着，只是那笑意半点没淡，就这么带着宠溺与想念，认认真真把白玉堂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你中的毒……”

　　??“早解了，邓车都被我揍过几遍后给铡了。还有他那些同伙以及牵扯出的襄阳王余党……”白玉堂解释到一半，声音又蓦然一顿，再次凶巴巴地瞪过去，这回又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展大人可真是心怀天下，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关心别人！”

　　??展昭带了点委屈又有些伤感地看向他，“你是别人吗？”

　　??白玉堂一哽，被他堵了个猝不及防。还好小厮端来了药，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

　　??两个月来，小厮已习惯了把药直接递给白玉堂。他接过以后，也习惯性地先灌了自己一口。感受到展昭一直没有移开的目光，他又是一滞，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展昭已经醒了，不需要他这样喂药了。

　　??于是一口药就这么卡在了白玉堂嘴里，呛得他一阵咳嗽，差点把展昭这一碗药都给报废了。

　　??展昭见白玉堂气色还好，所以才放心。这会儿看他又是喝药又是呛咳，想到邓车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还以为白玉堂身上的毒没解利索，心中一急就想过去扶他。然而手上才撑了把床铺，便被浑身的虚软压了回去，反晃得自己愈发头晕目眩。

　　??白玉堂终于平复了咳嗽，看出他的担心，转手舀了勺药塞进他嘴里，“我早好了，这是你的……我只是那样喂你习惯了而已。”

　　??最后一句话被那又羞又恼的小耗子压得极低，绕梁三日似的在展昭耳朵里转了几圈，才从中体会出那样喂是怎么个喂法。展昭抿了抿唇，明明刚被灌了一勺苦药，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小厮已悄然出去了，白玉堂看着展昭顺从地喝着自己喂的药，连凶巴巴的模样也撑不住了。眼看着碗里的药见了底，展昭喉结微动分明是有点恶心，却又强忍着没吐。他的眼圈便悄然红了，甚至来不及掩饰，眼泪便已大颗大颗落了下去。

　　??展昭被他哭得猝不及防，连晕眩也顾不上了，撑起身子便摸索着去摸他的面庞，“我只是有点头晕，很快就好了，玉堂你别……别哭……”

　　??听他这样说，白玉堂的泪却越发汹涌。

　　??他避开展昭的手，却又主动凑过去，用力抱住了他。湿淋淋的面庞埋在了他的肩上，不一会儿便把他的衣服也染得湿淋淋了。但此时两个人都顾不上这点事，一个手足无措地轻抚过对方的背，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颤抖着发出一点闷闷的声音。

　　??“你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了，展昭。”

　　??一连两句似怨若诉的哽咽，听得展昭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跟着翻了个个儿，简直比被老太医按着转胎时还要痛上几分。他极力把怀里的小耗子搂得更紧了些，慌不择路地在他耳根上轻啄了几遍，“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再不会了，你在这里，我哪里舍得死呢……但是玉堂，如果当时是我在崖下，你也一定会去救我的对不对？”

　　??白玉堂知道这个道理，不论是他还是展昭，只要听说了对方有危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理智。但是……但是……

　　??他在心里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什么所以然，只好自己在他怀里擦干了泪，又小心地扶着他靠好。看着展昭不过是刚才话说得急了些，这会儿气息已有些急促，才想起来这人从鬼门关里又逛了一圈的真实原因。

　　??“所以你之前有段时间总变着花样地躲着我，刻意避开和我有什么亲密接触，包括你喝完那杯酒突然发病……都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提起此事，展昭的目光瞬间变得游离起来。瞥见白玉堂还在瞪他，干脆又闭上了眼睛，直接仗病装晕。

　　??白玉堂见他摆明了要耍赖，气得简直想动手，偏偏又舍不得，只好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他。直瞪得展昭装也装不像，睫毛一直在发颤。如此过了一会儿，却是白玉堂自己先笑了起来。

　　??“真是只臭猫坏猫赖皮猫。”白玉堂屈指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一下，见他下意识往被子里一缩，又忍不住在敲过的地方揉了揉，“等你好些，我再找你算账。”

　　??35

　　??展昭刚醒不久，还处于一种喝药都费劲的境地，半碗米汤能为难他一个多时辰。他家那小娃娃却是比他还能磨蹭，到了快晚上才醒，总算是被奶娘抱过来了。

　　??这孩子来得不易，看着比娇娇小时候还要孱弱些。展昭轻轻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摸了一下，手上的剑茧就剐蹭出一片红痕。吓得他迅速缩回手，又忍不住慈爱地笑起来。

　　??小孩儿倒是没觉着疼，还主动去抓他的手指咯咯地笑。展昭自然是越看越喜欢，拿手肘戳了下坐在旁边的白玉堂，“他比娇娇还要像你几分，你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白玉堂颇为心虚地低了低头，“还没取。”

　　??“不是说我睡了两个多月吗，怎么咱儿子连名字都没有？”展昭有点诧异，“你给娇娇取名字的时候可是一个接一个的，可不能偏心啊。”

　　??白玉堂理不足气也壮地哼了一声，摆明了要偏心到底，“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如果你不留下他，当日也不会那样凶险。”

　　??展昭眉心一蹙，眼底那点笑意顿时淡了，几乎染上几分肃然，“是我做主留下他的，他又不能选则自己的出生，怪他做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到那天近乎没了呼吸的展昭，白玉堂就是忍不住心有余悸，就是会不自觉地迁怒这个小儿子。

　　??展昭还因为这小崽子躲了他那么久。

　　??于是白玉堂把头一偏，又忍不住独自开始生闷气。

　　??大抵是察觉到了冷肃的氛围，刚才还咯咯直笑的小家伙忽然哭了起来，哭声依然不像那些健康的孩子那样大，才哭了几声脸色甚至还微微犯起青来。

　　??展昭忙把他接到了自己怀里，温声安抚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脸色也恢复过来。他直觉有些不对，还没等询问，怀里的感觉让他又是一愣。

　　??小家伙看着像个活泼的，两只小手总是动来动去。可隔着一层裹着他的小被子，展昭却没感觉到他的腿动过一下，甚至有些僵直发硬。

　　??他果断掀开被子，往小娃娃的腿上摸去。果然一片冰冷，整个下半身竟像是尸体一般。

　　??展昭蓦然想到了自己在孕期喝的那杯酒，想到自己为了瞒过白玉堂而束腹，想到自己带着它冒得险……顿时双手也跟着他尸体一样的腿冷了下来，脊背窜起一层鸡皮疙瘩，细细密密的汗水却从额角冒了出来。

　　??白玉堂一直对这孩子不太上心，见此情境心中也是一惊。但这小家伙的分量到底比不上展昭，一见展昭变了脸色，他便顾不上又哭起来的小孩，对奶娘厉声道：“把他抱走！”

　　??“回来！”展昭骤然喝住她，只这么一瞬的功夫，喉间近乎翻涌起一片血腥气。他强把那口血压了下去，声线都有些发颤，“先生怎么说？”

　　??奶娘抱着小家伙半跪下去，却始终不发一言。展昭就知道她被公孙策嘱咐过了，挥了挥手让她起来，“算了，等先生回来，我自己问……你带他去吧。”

　　??她忙抱着孩子下去了，展昭却还定定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飘忽着没个着落。

　　??白玉堂知道他心里难受，却又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能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手背上突起的血管。

　　??展昭却骤然抽回手，捂住嘴咳嗽起来。

　　??他能感觉到白玉堂焦急地轻拍着他的背，不想惹他再担心，攥起手心把里面的血迹藏了起来。只顺从地顺着他的搀扶靠了过去，靠在了一片温暖的胸膛上。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不可控制地喑哑下去。

　　??他听见了自己满是歉疚又无处弥补的声音。

　　??“是我害了他……玉堂，是我害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