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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叮咚~

　　“莫老板，老规矩~”我推开Pear’s Coffee的门，走到靠窗位置坐下。

　　夜深了，店里只有我一位顾客，莫关山很快做好了两杯澳白端来。

　　“就知道你月末又来赶进度，没关门等着。”莫关山说着在我身旁坐下。

　　“嘿嘿，莫老板最好了！”我揽上他的肩，注意到他眼下明显的乌青，问：“最近失眠的毛病又来了？”

　　莫关山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敲杯沿，望向窗外的飞蚊发呆。

　　一

　　我和莫关山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那时他刚解决好家里的债务问题，用剩下的钱盘下了这间位于老旧社区里的沿街店铺。因为户型特别，面积又小，在装修上犯难的他，成了我的第一位客户。

　　我们很快敲定了装修方案，每天来店里查看施工进度的我，一来二去，和他渐渐熟络。店铺装修完毕，我们的情谊被延续下去成了朋友。作为荣誉股东的我，每天下班都会抽空来店里打打下手，慢慢地，我发现了莫关山不一样的一面。原来外表冷漠凶狠的他，却是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傲娇鬼，尤其是对上别人灼灼目光时，那副别扭无措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我发现你好容易害羞哇，是不是因为我让你心动啦～”人总在特别坦荡的时候随口说出撩拨人的话。我喜欢莫关山，喜欢他特别的发色，喜欢他成熟与少年感兼具的气质。我喜欢莫关山，出于朋友的欣赏，出于朋友的喜欢。

　　“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想你误会。”

　　莫关山的直接让我措手不及有些尴尬，但那晚他却意外的对我袒露出心事。

　　我知道了他喜欢的人叫贺天，是个男生。也明白了当初那么多设计师，他唯独选择我的理由。

　　因为我叫贺晨，和他喜欢的人有着同样的姓氏。

　　二

　　贺天和莫关山是高中同学，两人相识源于一场打架，年少时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次打架受伤后，当事的四人成了朋友。莫关山的校园生活不再只有单调的打工与睡觉，而朋友，也不再只有寸头一个，多了见一和展正希，更重要的是，多了贺天。

　　莫关山说，是贺天让他真正有了种融入校园的感觉。他帮他阻挡了所有恶意，他给他介绍兼职补习功课，他送他耳钉，他对他说：不要抛弃我。

　　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像是荡在莫关山心上的波纹，一圈圈起着涟漪。莫关山也不是没有多想过一层，但日常的打工与落下的功课已经让他精疲力尽，睡一觉的功夫，就忘记了要思考的事情。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贺天依旧占满了他的生活。从最开始的奋起抵抗到后面的虚张挣扎，莫关山早已习惯了贺天的存在。他霸道，他温柔，他占有欲满满，他只对他。年少的心早已缴械投降，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正视自己。

　　那张无意间翻出的纸条就是这个契机。

　　－我不希望你越来越喜欢我 这句话是骗你的

　　纸条上贺天的字，仿佛一笔一画写在莫关山心上。莫关山内心的矛盾与挣扎，那一刻静止却嘈杂的世界，那一幕幕与贺天的过往，幻化成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淹没了莫关山。

　　莫关山确信自己已经喜欢上贺天了。

　　三

　　故事的结局应该是美好的，迟钝的一方终于领悟，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现实残酷，他们没有在一起，没有可惜没有遗憾，只是单方面的泥足深陷。莫关山试着回应贺天的亲昵，得到的却是贺天的迟疑与回避。

　　“莫仔，有时太过坦荡的感情，并不是足够的喜欢，喜欢是带点胆怯的。”这是贺天最后对莫关山说的话。高三上学期贺天办了退学手续出国了。

　　莫关山从见一口中得知，原来贺天一直有个喜欢却不曾主动表达过的人，因为太过喜欢，小心翼翼，珍而重之。贺天一直退在安全范围内相处着，甚至在遇到莫关山之后，见一都以为贺天早已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可当对方发出出国邀请后，贺天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对方就离开了。

　　“小红毛～贺天那傻逼就是个白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将两人这一年亲密看在眼里的见一，愤愤不平的替莫关山叫屈。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莫关山突然明白了那天贺天说的话。因为足够喜欢，所以强大如贺天，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有着胆怯的一面。因为不够喜欢，所以贺天能坦然面对自己，言行多暧昧也好，却也只能是朋友。

　　年少的心动太过美好，即使结局惨淡，但贺天对自己的好，仍然在每个失眠夜晚反复想起。

　　 你对我   一点一滴

　　 挥不去　跑不掉　撑不了

　　 吃不消　每一分　每一秒　每一刻

　　 每个你　在煎熬

　　 窒息缺氧　回头一看　平风静浪

　　 你已去了另一个滩

　　 ...

　　挣扎不甘也是有的，但莫关山觉得只是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

　　“莫莫！起床吃早餐啦～！”天微微亮的时候，我总算赶完进度，叫醒了在旁陪了我一夜的莫关山。

　　初秋清晨的风吹得人清醒，街道上的路灯还没熄灭，莫关山锁好门，脱下外套丢给我，说：“笨蛋！别着凉了！别到时候找我报销医药费！”

　　“莫莫，你这样我真的会爱上你的！”感受着外套上存留的温度，我雀跃地挽上莫关山的手臂。

　　莫关山别扭挣扎几下，便无可奈何的随我了，“别，我可不想再栽在姓贺的手上。”

　　“莫莫，你要不要考虑下我，我们姓贺的不一样。”

　　“你这赖皮瞎扯的样子，我都怀疑你们是一家的。”

　　“嘿嘿，那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爱上我？”我用玩笑的口吻说着真心话。

　　莫关山停下脚步转身看我，神情异常认真 ：“贺晨，你是你，你是独特的，你们对我的意义不一样。贺天是我灰暗阶段的光，即使短暂，也照亮过我。而你，是我努力走出灰暗阶段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我能对你说出我对别人没法说出的秘密。贺晨，我信任你，也很开心这三年里我们做为朋友相互陪伴。”

　　我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莫关山，只能在心里叹气：莫莫，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从最开始想看你害羞脸红的恶作剧心情，到后面发现你别扭可爱时的突然心动，最后却着迷于你的温柔正直。

　　你如此坦诚，只会让我更加喜欢。

　　五

　　就在我雄心壮志打算慢慢攻陷莫关山时，贺天回来了。又是那个臭金毛带来的糟糕消息，那个叫见一的家伙！

　　见一在隔壁市工作，每月回来时，总来店里找莫关山。我和他见过几次，他也知道我对他们高中的事情有所了解。他估计是最早看出我心思的人，每次见面总嚷嚷着我心怀不轨。

　　“小红毛～！”见一一进门，就往柜台那挤，“有没有想我呀～！”

　　我挡在见一面前，不让这大金毛缠上莫莫。

　　见一撅着嘴，夸张地撇过头，叫嚷着：“又是你这家伙！天天没事干待这里，哼哼～！贺天马上要回来了，看你再欺负我，呜呜呜～”

　　我和莫关山皆是一愣。

　　见一这大金毛却看不出气氛的不对，继续说着：“红毛，贺天明天下午的飞机抵达，去吗？他想见我们，昨天还问起你的消息呢，我觉得有戏，你们说不定能再续前缘，我可是一直都支持你……”

　　“不去。”莫关山打断了见一的话，背过身去洗水槽里的餐具，“要顾店。”

　　“走走走走走！”我察觉到莫关山轻颤的身影，赶忙将见一赶出门外，我知道他在极力掩饰自己。

　　“莫莫，你还好吧？”打发走见一，我轻轻地拍了拍莫关山的后背。

　　“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不就一贺天嘛，回来关我屁事。”莫关山逞强道，但泛红的眼角，是骗不了人的。

　　唉，还未将朋友变成爱恋，就感受到兵临城下的危机。

　　六

　　距离上次见一来过之后已经一个月了，贺天并没有出现。莫关山的生活照旧是家里店里两边跑，一切似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但那颗时不时对着门口张望的红色脑袋，还是出卖了莫关山。

　　正好生日到了，我拉着莫关山提早关店去看最新的灾难片。因为是周末，即使晚上十点，电影院也挤满了人。我买好爆米花去取票处找莫关山，却看见他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不远处的高个子男生，白衣黑裤，戴着个细边眼镜，看起来冷淡又压迫感十足，却在低头与同伴交谈时，露出温柔的神色。而他的同伴，同样有着出色的外表，艺术气息浓厚。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犹如神仙眷侣，引得周围女生脸红偷瞄。

　　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贺天？

　　“莫莫......我突然不想看电影了，要不我们回店里吧。”我知道莫关山从来都是个暖心的人，即使现在再想逃避，也不会选择丢下我扫兴。我看着莫关山的样子就确定了刚才的猜想，女生的第六感果然很准。

　　“没事，一场电影而已，也不一定同场。”莫关山知道我的意思，揉着我的脑袋安抚我。

　　我和莫关山趴在栏杆处等开场，我忍不住回头偷瞄贺天。被上天眷顾的人也不过如此吧，长相身高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我浅薄的语言实在是无法描述这种美好。我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莫关山会对贺天念念不忘，如果这样一个人，为你对抗过伤害你的人，用心帮助你摆脱困境，甚至对你好到怀疑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又怎么能不心动呢？

　　好巧不巧，等我们进场后发现居然是同一场，还就在我们后排，我感觉到贺天在后排坐下前有片刻的停顿，紧接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我，我想，他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整场电影下来，我的注意力都没法集中，我想莫关山也是。后排投来的视线太过强烈，让人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电影结束，字幕出来的瞬间，我就拉着莫关山跑了。

　　“喂喂贺晨，你慢点，你怎么比我还怂！”莫关山被我拉着快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停。

　　我继续加快的步伐没有停下，说：“我这是怕你被抢走好嘛！而且过十二点了，我的生日蛋糕都没吃！”

　　“你怎么知道那是贺天？”莫关山停住问我。

　　“因为你的眼神啊。”喜欢一个人，眼神都写满了！

　　莫关山低头不说话。

　　“呃...莫莫…”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真是操蛋，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这副怂样。”莫关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走吧，不管了，去吃蛋糕，我在店里准备了蛋糕。”

　　“哇～莫莫你最贴心了！”听到蛋糕就雀跃的我。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恋爱，给你做了个酸酸甜甜的初恋覆盆子，吃完赶紧找个人恋爱去，省得单身赖我。”

　　“嘿嘿，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一辈子和你一起也不错。”

　　“不行！”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和莫关山回头，看见贺天有些紧张的站在身后。

　　“莫仔，好久不见。”贺天看向莫关山时眼神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一转到我身上就冷得不像话，“你朋友？”

　　这不废话，难道是陌生人？心里腹诽，但表面上还是友好的和贺天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道：“我叫贺晨，莫关山的好朋友。”我特意强调了“好”字，毕竟这几年，影都没有的人，哪还有你什么事。

　　贺天直接忽略了我，对莫关山说：“莫仔，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时间很晚了，我要送贺晨回家。”莫关山拒绝。

　　“我开了车，我送你们。”

　　“不用。”

　　“不用！”

　　我和莫关山同时开口拒绝。我瞪了一眼贺天，眼疾手快拦了辆车，带着莫关山溜了。

　　七

　　昨晚许的生日愿望，希望莫关山得到幸福，如果可以的话，和我是最好。

　　早上刚到公司就被主管叫住，说有个大客户点名要我对接项目，带着满脸疑惑去到会议室，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内心无数弹幕飘过…

　　“贺总，这就是您要找的贺晨，贺总您眼光真好，贺晨的能力在我们公司可是数一数二的，相信贺总这次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个自然。”贺天适时打断了主管的喋喋不休，礼貌询问：“可否让我和贺设计师单独谈下这次的需求。”

　　“当然当然。”主管边冲我使眼色边往门外退。

　　会议室就剩我们俩，贺天带着笑意开口：“又见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我有些警惕地看着贺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笑着吐出“见一”两个字。

　　那个臭金毛！

　　“你喜欢莫关山？”贺天够直接。

　　“贺总，上班时间不聊私事。”

　　“你没机会。”贺天带着笑意语气坚定。

　　“有没机会不是贺总说的算的。”我忍不住反唇相讥。

　　“这个项目你接了，细节我们可以去莫关山的咖啡店谈，走吧。”贺天起身往门口走。

　　“为什么？”我没有跟上，心里替莫关山委屈，忍不住质问贺天，“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有别人了还想打扰他？不要占着别人的喜欢就肆意试探别人的感情，那样很差劲！”

　　我想贺天这种优秀的人大概是不会明白莫关山的痛苦。

　　我放下自尊朝你走去，你却挥手说着再见。

　　八

　　后来贺天不说一句就走了，我无精打采的挨到下班，想着待会去找莫关山时要不要告诉他今天的事。

　　磨磨蹭蹭到了店里，刚进门就看见贺天坐在吧台，目光闪闪看着莫关山做手冲咖啡。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贺天接过莫关山递来的咖啡时，手掌有意轻抚过莫关山的手背，语气就忍不住暴躁起来。

　　莫关山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对着贺天说：“你对贺晨怎么了？你别招她。”

　　“我只是她的客户，白天没谈成合作的事情，想着在这里碰见贺设计师的话不妨可以接着谈谈。莫仔，你这样我可就伤心了。”贺天听出莫关山语气里的维护，有些委屈地解释。

　　“不好意思贺总，我下班不谈工作，你可以走了。”我接过贺天的话，拒绝他以“正当”理由留在店里。

　　“既然贺设计师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正好我约了见一和展正希吃饭，莫仔，一起去吧。”贺天对我挑眉道，转头热切的等着莫关山的回复。

　　“没空，要顾店。”莫关山干脆拒绝。

　　“这不还有贺晨嘛！！！”店门被推开，紧接着见一的声音响起，“我知道贺晨学会做咖啡啦！！小红毛～～～我们一起去吃饭～～～你拒绝我会伤心的，呜呜呜～～～～”

　　见一像个无尾熊一样扒着莫关山，装模作样地撅嘴装哭。这个臭金毛，一来准没好事！原来在这等着我！

　　后面莫关山还是被见一这家伙拉走了。我看着贺天顺势搭上莫关山肩膀，侧脸笑意温柔地叫着莫仔，脑补着16岁的贺天与莫关山，突然有些失落。

　　百无聊赖在店里哼着歌，歌里的故事道出心情。

　　男孩们来约我一般送花

　　而无人能似你亲手种花

　　但男孩像你不要我下嫁

　　男孩们能有你般纤细吗

　　谈情时和我那种感性吗

　　但男孩像你只爱同类吗

　　…

　　晚上九点，莫关山发来信息。

　　－晚上冷 早点关门回家

　　－你和他们吃完饭了？

　　－没 见一这家伙今晚话太多

　　－贺天有对你怎样吗？

　　－只是老同学叙旧

　　－莫莫，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

　　消息发出后许久，莫关山才回了一个信息过来：别担心

　　晚上十点，最后一波客人离开时，莫关山和贺天一起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我都要打烊了。”我有些诧异，更有些惊喜。

　　“怕你一个人收拾不来。”

　　莫关山说着拿起扫把开始扫地，我则拿着抹布去收拾桌面。贺天沉默地看了会我们，转身走去门口抽烟。所有事情做完已经十一点了，莫关山锁好门对贺天说：“太晚了，我送贺晨回家。”

　　“嗯。”贺天应了一声干脆离开。

　　我觉得贺天回来到现在情绪都不对，便问莫关山发生了什么事。

　　“见一喝多了，展正希送他回家，贺天提出和我走一段，刚路上问了这几年的情况，有没有合适的人。”

　　“然后呢？”我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关山。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明明还喜欢他，为什么骗他？”

　　“我在骗我自己。”

　　“莫莫，你一直没有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你只是假装自己不在意。而现在贺天回来了，你不该假装无事发生继续逃避，你有什么要质问贺天责怪贺天的你都可以宣泄出来。我不觉得当时是你单方面的感情，贺天也是动了情的，我看的出来。”

　　“上次那个男生，你忘了。”

　　“可是...”

　　“好了贺晨，回家休息吧。”莫关山打断我的话，拢了拢我的头发。

　　可是！我直觉他现在还是很在意你啊！

　　可是…我也搞不懂现在贺天若有似无的试探代表着什么，摸不清贺天这次回来对莫关山的态度。

　　十

　　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合作里，贺天都和我约在他的私人工作室里没有过多的去打扰莫关山。只是每天中午他都会照例去店里买一杯咖啡，趁着买咖啡的时候和莫关山聊上几句。他和莫关山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稳稳地落在安全线内，默契地遵守着一种平衡。

　　我偶尔会在贺天的工作室遇到那个男生，说来奇怪，我觉得他和贺天的关系似乎不是我和莫关山以为的那种。两人举止不算亲密，每次来也都是讨论公事，贺天对那个男生虽然有着对其他人不一样的温柔神色，但绝不是恋人间的暧昧气氛。相反，偶尔中午在店里碰上贺天，他看向莫关山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其实这一个月与贺天的相处，如果不是因为贺天之前的“渣男”行为，我真的会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工作时专注，相处时绅士，面对众多的爱慕者也保持着恰当的分寸，不知不觉间，我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带有敌意。

　　今天是最后一次敲定细节，之后的执行环节不需要经常碰面，所以和贺天的合作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我刚偷偷发信息约了莫关山晚上吃饭，贺天就对我发起了晚餐邀请。

　　“抱歉贺总，我晚上约了人。”

　　“莫仔吗？介意一起吗？”

　　大脑短路答应下贺天的请求，直到三人坐在餐桌前才反应过来的我，懊恼地扶着额头。贺天倒是心情颇好，一直给臭着一张脸的莫关山夹菜。

　　“臭狗鸡你烦不烦，怎么晚饭还要看到你。”莫关山把堆成小山的菜再夹回贺天碗里，眉头皱得能夹死十只苍蝇。

　　“莫仔你终于叫我爱称了，我好感动啊。”贺天说着又靠近了莫关山几分。

　　“别靠老子那么近，回去靠你另一半去！”莫关山烦躁地起身和我换了个座位。

　　我像个空气一样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两人互动，总觉得他们只有在彼此面前，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什么另一半？”贺天问。

　　“上次电影院看到的那个，我在你工作室遇到过几次的那个。”此时不插刀更待何时。

　　贺天瞪了我一眼，转头就对莫关山解释：“莫仔，那个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们一直只是朋友关系。”

　　贺天特意强调了“一直”这个字眼，我看到莫关山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嘴硬地回了贺天一句关我屁事。

　　“贺晨，我想起来方案有个待改善的地方，待会吃完饭回工作室谈下吧。”贺天被莫关山怼了一晚上也不恼，晚餐吃到尾声才把注意力稍微分我点。

　　“...啊？”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我能拒绝吗？

　　吃完饭后，莫关山拒绝了贺天先送他回家再谈公事的提议，一个人走了。我坐在贺天的车上，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说说，莫仔瞎补脑了什么？”贺天车开到一半突然问我。

　　“我不向情敌透露情报！”

　　“莫仔还喜欢我。”贺天用的是肯定句，不容有一丝质疑的那种。

　　我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那么自恋？人家早就不喜欢你了！不是都和你说了有喜欢的人了！”

　　“上次会议室你说的，不要占着别人喜欢就肆意试探。”

　　“......”凸(艹皿艹 )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我这该死的嘴。

　　“我还喜欢他。”贺天认真说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和那个男生走了！为什么亲了莫莫却喜欢别人！”贺天不说喜欢我还不怎么来气，一说喜欢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你把莫关山筑起的高墙一点点推倒，结果呢？！你知道莫关山因为你对自己产生了多久的自我怀疑吗？！”

　　“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不应该跟我说。我喜欢莫关山，如果莫关山也喜欢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才不像你现在这样！”

　　“你现在不像情敌反倒像军师。”贺天笑着帮我解开安全带，说：“到了。”

　　我看了下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我家没错...“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上次莫仔送你回家，我一直在后面跟着。”

　　“...变态跟踪狂。”我一边关车门一边鄙视贺天。

　　贺天自嘲地笑笑，点燃手里的烟：“我只是害怕，好了，早点休息吧小军师。”

　　“是情敌！！！”我回头冲贺天比了个小拇指，让你小瞧我！看来我的告白要提前了！

　　十一

　　我26岁的人生里，第一次主动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如何酷炫告白的我，最终在自己无数个脑洞的折磨下，睁眼到天亮。

　　顶着超大的黑眼圈，一到公司又被主管叫住，只是这次主管的脚步怎么这么轻快？

　　“贺晨啊我的小可爱，你怎么那么优秀呢，这次合作贺总非常满意，提前把之后贺氏集团的设计单子都交给我们了！哎呦～我的小财神嘞～你这黑眼圈大的，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回家休息哈～”

　　一脸蒙圈的我被主管一顿猛夸后，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主管殷勤地送进电梯挥手再见。

　　已经正式入冬了，我在公司楼下哈着白气发了会呆，决定去找莫关山。趁热打铁！表白这事不在于质量，而在于捷足先登，先占个坑，能不能成功再说吧，反正一次不行告白两次，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要相信前人的智慧之言。

　　到了店里，想象中和莫关山独处的甜蜜场景不仅没有机会发生，店里还异常热闹。

　　“你们都不用上班的吗？！！！”我忍不住对着齐刷刷坐在吧台前的贺天他们吐糟道。

　　“你不也是！！！”见一这大金毛不甘示弱地回击。

　　“好了，人齐了。”贺天手搭在见一肩膀上，笑意危险地看着见一，“说说，我当初是怎么扮演深情角色苦苦追爱的？”

　　“这个...这个...就是个误会...”见一打着哈哈抽着嘴角往展正希身上靠。

　　展正希满脸无奈地扶正见一，说：“你还是好好解释下，不然贺天要把我们家门给拆了。”

　　看出贺天这次来的意图，我悄悄地往莫关山身边挪。这个红色脑袋！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做着三明治！

　　“小红毛，贺天当初出国是家里安排的，那个男生的父母正好和贺天的父母认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想着出去也有个照应，就一起安排了。我当时就是知道了一点点，听说了一点点，脑补了一点点，用词夸张了一点点...就说出了一个让大家误会的版本…”见一低着头点着手指头，样子好不委屈，“你也知道嘛，青梅竹马本来就容易让人多想，我和展正希就是这么开始的..”

　　你那是一点点？？？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家都在默默观察莫关山的反应。

　　“你把我说的这么深情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嗯？”贺天的手危险地靠近见一的脖子，我严重怀疑他一个控制不好就有掐死见一的冲动。

　　“那你到底喜欢过那个人没？”重点难道不是这个吗？都没人问我就自己问了。

　　“喜欢过，在对感情懵懵懂懂时真实的心动过。”贺天说这话时很坦然，只看着莫关山，“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十分嚣张的人，把我心里原来的小人打跑了，打起地铺不说，还每天在我心上敲得砰砰响。”

　　这是什么犯规的解释？！我看见莫关山手上明显的停顿，感叹老天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大家都等着莫关山有所表示，但莫关山就是一声不吭地做着三明治。

　　“莫仔，你相信我。”贺天起身想要握住莫关山的手，被莫关山一个眼神警告缩回去了。

　　“我可以证明在工作室碰见的几次，两人关系看起来很正当。”至少比贺天对你看起来正当多了...后面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毕竟我情敌的尊严还是要的。

　　“我也可以证明~贺天这几年都是单身狗哈哈哈哈~”见一这个大金毛总是能在任何气氛下冒着傻气。展正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见一护在怀里。我想没有展正希的话，见一不知道要被贺天凑多少次了。

　　莫关山给每个人切了块三明治，皱着眉头道：“吃完赶紧走，店本来就小，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说着拿起水壶去给门口的花浇水。

　　贺天也没多说什么，冲我神秘的眨了下眼睛，拉着见一和展正希离开。只是这家伙在门口和莫关山道别时很不老实地用脸蹭了蹭莫关山的脑袋，惹得莫关山耳尖红红。

　　十二

　　叮—

　　刚在店里清净没一会，微信就响了。

　　－小军师 帮我了解下莫仔现在的想法 有情况和我说

　　－凭什么？？？

　　－你的假是我让你主管放的 我猜你早上肯定去找莫关山 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你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情敌身份！！！

　　－好的 小情敌 等你消息

　　－凸(艹皿艹 )

　　好吧，我首先得申明，我可不是为了帮贺天，我只是自己想知道莫关山心里的想法。我把莫关山做好的三明治封装好，放进展示柜排列好，又拿起羊毛掸子这里扫扫那里掸掸，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说，贺天今天这么大阵仗，什么意思？”

　　“……”莫关山拆开一包新的咖啡豆，把它倒进玻璃罐里。豆子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超清脆，像贺天传达的信息在莫关山心里噼里啪啦横冲直撞，是有回响的。

　　“莫莫，你都不打算回应下？我看贺天是认真的，见一和展正希在隔壁市都被喊过来。昨天晚上吃完饭都十点多了，贺天估计是连夜开车过去再连夜开车回来，你看他那黑眼圈大的，跟我有的一拼了。”

　　“昨晚你们说了什么？”莫关山用一种看叛变猪队友的眼神看我。

　　我有点心虚装忙，“也没说什么啦...就是…不小心情绪激动说出了我们以为的...贺天离开的原因...所以他估计连夜去找见一问清楚了，又火急火燎的让见一回来解释，其实贺天他…”

　　“贺晨，我已经踏出去过一次，实在没力气陪贺天再闹一次，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闹够了自然会消停。”莫关山给我打包好一份红茶慕斯，领着我往门口走，“今天不上班就回家好好休息，把平时熬夜缺的觉给补回来。”

　　到了路口，莫关山拦了辆的士交代了地址，笑着和我说拜拜。我在车子启动时，下了个决心，冲着莫关山喊：“莫莫，晚上来我家楼顶喝酒！一定要来啊！！！”

　　“干嘛突然喝酒？”莫关山停下脚步。

　　“来就对了！！！一定要来啊！！！”我探出车外大喊。

　　“知道了，我晚上早点关门，你把头给我缩回去！”我看着后视镜里莫关山特有的凶巴巴式的关心，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十三

　　我家住在顶楼，楼顶便成了我和莫关山喝茶聊天最常去的地方。莫关山甚至在楼顶一角架了个网种起了丝瓜。夏天的时候，绿色的叶子爬满整个网，我们坐在网下的藤椅上看着星星谈心事。现在很少男孩这么细腻浪漫啦，所以风吹的每一下都是心动，每一次的长聊都成了记忆里夏天的味道。

　　冬天叶子都掉光了，我从家里找来装饰灯挂在光秃秃的网上，翻箱倒柜拿着几瓶酒到楼顶放着，忍着寒风瑟瑟坚持穿上漂亮裙子。天色越来越暗，心跳也越来越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是，玩手机也不是，连放空神游都会突然羞耻心爆满捂脸尖叫。好不容易挨到莫关山过来，表情已经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原来喜欢一个人越是认真就越是胆小如鼠，早上的豪言壮语早就荡然无存，现在整个人紧张的都在微微颤抖。

　　“贺晨，你是不是冷啊，我把外套给你穿。”莫关山触碰到我冰凉的手背，脱下外套就往我身上招呼。

　　“不，莫莫，我今晚要漂亮！”双手紧紧握成拳，我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斟酌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索性开了瓶酒猛灌几口。莫关山大概猜到了我要做什么，耐心地等我。不得不说，今晚星星点点灯光下的莫关山真好看啊。

　　酒壮怂人胆，我抓着莫关山的胳膊，低着头才敢出声：“莫关山，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但我每天借着玩笑口吻说出的喜欢都是真的。”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抱着能和你一起的心态，我只是想着如果你一直忘不掉贺天，我就一直守株待兔在你身边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共度一生。我不怕浪费时间，不怕蹉跎岁月，我只知道你真的很好，你值得别人喜欢。”

　　“莫关山，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生，我不骗你。”

　　“贺晨…”莫光山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好朋友。”我打断莫关山的话，自顾自说着：“我有时候也在想，你对我那么好，你会不会喜欢过我哪怕一秒，可贺天回来后我发觉，有的人命中注定是另一个人的。我只是想着，我喜欢了你那么久，我得认真的让你知道。”

　　“莫关山，抱抱我…”

　　说完最后一句想说的话，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莫关山把我拥入怀中，宽大温暖的怀抱让眼泪来得更加汹涌。我抬起手臂环上莫关山的腰，用力地回抱他，这是认识莫关山三年来，最正大光明的时刻了。

　　“贺晨，谢谢你。”莫关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接着一个礼貌之吻落于额间。

　　好吧，这样的单恋结尾也很浪漫啊。

　　十四

　　稳定了情绪，我和莫关山坐在藤椅上开始喝酒，需要漂亮的时刻一结束，我马上要了莫关山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莫莫，刚才的告白有没有很感动？哈哈哈！”

　　“你能让我多感动几分钟吗？！刚哭得稀里哗啦，现在一个劲对着手机傻笑。”莫关山看着我从坐下就一直抱着手机打字明显有了几分好奇，但我才不会被他发现我的伟大计划呢。

　　“我这是失恋了得找人安慰，你得陪我喝酒。”我打开几瓶度数高的推到莫关山面前，心里盘算着莫关山酒量那么差，这几瓶应该OK了。

　　“好好好。”莫关山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

　　今晚月色朦胧，人也朦胧，空气中飘散着酒精的味道。

　　“我问你啊莫莫，如果你没有先遇到贺天，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没有想过，除了贺天…我还能喜欢上谁。”莫关山的眼睛被酒意染上一层水雾，清亮的嗓音透着悲伤，衬着这夜色都伤感起来，“我也尝试过去喜欢别人，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没办法...都不是他。”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他？他这次回来，明显是为了你，他喜欢的是你。”也许是气氛使然，我仿佛被带进他们的故事中。

　　“我怎么回应...我回应过啊...好久之前，鼓起勇气，回应他的..可是他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说我这次怎么回应...万一又走了...万一又骗我...”莫关山把自己卷缩起来，头埋进臂弯里，喃喃自语着：“我宁愿这样...就这样...看着他...至少他不会再走了...”

　　这样的莫关山让人心疼，我赶紧发信息催促贺天快点。对的，今晚的告白注定是失败的，我只是想给自己的单相思画一个圆满的句号。现在的我，既不当情敌也不当军师，只想做个绑红线的月老。

　　－你怎么还没到！！！再不到我就强吻你的小莫仔了！！！

　　－在爬楼梯了 你家八楼啊

　　－麻溜爬上来！不然我反悔了！

　　紧接着急促地脚步声传来，贺天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宽。我投给他一个“弱鸡”的眼神，起身走到角落里暗中观察。

　　贺天走到莫关山面前蹲下，轻轻唤着莫关山的名字。莫关山闻言抬头，醉意使他呆呆地看着贺天。贺天温柔地用掌手摩挲莫关山的耳朵，一点点缓慢靠近，鼻息轻扫过莫关山的侧脸，只一瞬间的踌躇，便吻上了莫关山的唇。

　　轻吻，停顿，试探，绵长，夜色下呼吸交缠的两人，终于越过漫长时光感受到彼此。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失恋，我躲在角落里哭得不能自已。

　　就在我以为今晚圆满结束时，莫关山酒醒了三分，推开贺天转身要走。贺天先一步圈住莫关山，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小声地哄着。

　　“放开我臭狗鸡！”莫关山挣脱不开，放弃挣扎，无力地垂下手臂靠在贺天身上，心里的情绪太多太慢，说出口只剩淡淡的责怪，“为什么...为什么又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莫仔乖，对不起。”贺天安抚着带着哭腔的莫关山，手掌不停地抚摸着莫关山的脑袋。

　　“你知道个屁！你一回来我就想见你...可是我不敢，我怕见一说的你想见我只是顺带，结果你回来一个月也没找我，你知道我每天在店里多希望等到你吗？”

　　“对不起对不起，当时听见一说你不来，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贺天自责的把莫关山抱得更紧，“我还因此伤心了很久，直到电影院看到你，就再也压抑不住想出现在你面前的心。”

　　“你说的是真的？”莫关山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已溃不成军。

　　“当然是真的啊！！！”躲在角落里的我实在是憋不住大喊出声。

　　“因为他害怕你拒绝！！！因为你也害怕他拒绝！！！你们这两个怂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贺天说爱是带着胆怯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再强大的人都会变怂啊笨蛋！！！他对你胆怯！！！对你小心翼翼！！！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啊笨蛋！！！！！”

　　莫关山一下子涨红脸躲到贺天身后去，贺天伸手把人拉到面前，接着我的话说下去：“莫仔，我从来只对你怂，我没有对别人行动是因为不够喜欢，我没有对你说出的喜欢是因为当时我已经没有办法坦诚面对自己面对你了。”

　　“莫关山，你绝对想不到这么多年我有多后悔。”

　　“莫关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爱你。”

　　“嗯。”

　　尾声

　　那天晚上结束得很不浪漫，莫关山在回应完贺天的感情后，头搁在贺天的肩膀上睡着了，贺天抱着莫关山笑容灿烂，灯光下的两人定格住美好，看得人热泪盈眶。

　　我抱着碎了一地的少女心留下一句：房间是不会留给你们的，自己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到店就看到莫关山脖子上深深浅浅的吻痕，我大骂贺天这个“禽兽”不知轻重，贺天则一脸无辜的表示我想歪了，他只是一时情难自控留下了标记。我表示你属狗的吗！还要标记，但贺天一整天确实高兴得像个拼命摇尾的大型犬。

　　见一这家伙晚上也带着展正希来凑热闹，一边感动得痛哭流涕一边对我报以同情，临走时还拿着展正希的微信二维码给我扫，表示展正希警局里有很多优质的单身男青年可以介绍给我。我嘴上不屑的表示我不是失恋只是让着贺天，手上却很老实的加了展正希是的微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