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风暴》游走在娱乐和真实之间

　　作为引发现象级讨论的热播剧，融合了多起真实案件的《扫黑风暴》，其意义不在“推理”，而更在“警示”，正如导演所谈到的，“让大众了解违法行为总是伪装藏匿在我们身边，要警惕也要自省”。

　　原文首发：VISTA放映厅

　　每一个“魔鬼剧情”，都来自一桩桩的真实案件。

　　溏心 | 文

　　作为引发现象级讨论的热播剧，《扫黑风暴》狂揽36亿次播放量。而在去年暑假时，摄制组马上要去长沙开机了，徐英子一角还没找到合适的演员。

　　在制片人的推荐下，还在中戏读大三的杨雨潼收到了选角导演发来的试戏片段，“扫黑题材+导演五百+主演孙红雷”让她激动地没有过多思考就答应下来。

　　看剧本时她却傻了眼，在天台上准备自尽的女孩讲述着生命最后阶段遭受轮奸、被诬陷、失去至亲等遭遇，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是什么魔鬼剧情……她把资料发给父母，她的父亲当过刑警。那时她才得知，剧本里惨到不太真实的情节竟改编自真实案件，真实版比剧本还惊悚。

　　? 《扫黑风暴》| 杨雨潼 饰 徐英子

　　1.轮奸、凌虐、咬桌角

　　轰动一时的“孙小果案”

　　对徐英子施害的孙兴，其原型孙小果于2020年2月20日被执行死刑，过去半年有不少媒体有过报道。

　　早在1998年，未满18岁的孙小果犯下轮奸罪，被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其母孙鹤予用一张虚假的乙肝传染证明，让他取保候审。随后在一系列违法运作下，孙小果仅服刑13年。2010年出狱后，他改名为“李林宸”，再现昆明夜场，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黑老大。

　　孙小果案引起轰动的2019年，正是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的第二年。由于案件重大、疑难复杂，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下决心彻查此案，以盯住保护伞和关系网为主要目标。

　　中央督导组集合了公安、检察院、法院、纪委、监委、扫黑办等多部门联手，进行全封闭式办案。从7个州市抽调了近500名警力，用了9个月的时间，对孙小果的违法犯罪案进行全面侦查办理。

　　? 《今日说法》| “ 孙小果案”

　　孙小果案、湖南操场埋尸案等轰动一时的案件，使腾讯视频影视内容制作部高级总监李尔云等主创萌生了《扫黑风暴》的创作设想，很快锁定了导演五百、主演孙红雷的组合。

　　播出后的观众反馈也印证了预期：徐英子一角，集合了孙小果案件多名受害者的遭遇，被殴打虐待、暴力恐吓、轮奸，报警后不了了之……同时还涉及“裸贷”情节。令人震惊的剧情，引起观众的不满，“徐英子好惨”连续在微博热搜挂了三天。

　　经过艺术加工的孙兴已经是美化版，孙小果第一次实施轮奸犯罪的两名受害人是从路上随机劫持的。

　　孙小果第一次广泛引起媒体关注是“KTV凌虐17岁少女致重伤案”，受害人是曾向他言语挑衅的一个社会青年的女友的表姐，孙小果还顺便抓了表姐的同行闺蜜。

　　剧中让女孩“用牙齿咬住大理石桌角”的情节，就来自这次重伤案。在孙小果重伤案中，受害人被打断七根肋骨，被要求咬住桌角后遭敲击后脑致牙齿脱落，被要求与另一受害人互扇巴掌必须扇出响声，牙齿脱落后扇耳光导致剧痛昏死过去……这只是孙小果凌虐手段的一小部分。

　　在《扫黑风暴》里，徐英子咬住桌角后这场戏就结束了，跳楼情节只在第11集结尾有模糊闪现。

　　? 《扫黑风暴》| 徐英子

　　导演五百称这种手法为“留白”，强调特殊镜头，放大描写人物心理活动，弱化实际内容。“留白是留给真的富有想象力或者真正知道真实案件的观众，电视剧的呈现无法完全写实”五百说。

　　2.强制女性卖淫“还贷”

　　兰州特大“套路贷”案

　　徐英子涉及的裸贷情节与江疏影饰演的记者黄希暗访夜总会情节相呼应，这一情节也有真实案件。

　　2019年9月，公安部网站公布了“套路贷”犯罪的十起典型案例，其中湖南长沙11.07“套路贷”案件名列第八。该案主犯文陈等人成立未经注册的“赢禾财富”、“成鑫创业”、“米发零用贷公司”，专门对长沙市夜场KTV上班的年轻女性开展“佳丽贷”、“夜场贷”、“美容贷”，诱骗受害人签订虚高借款合同。当受害人无力偿还时，就被强制在境内和境外卖淫“还贷”。

　　《扫黑风暴》播出后很多观众质疑徐英子的人设，一个大学生居然跑去裸贷？然而据《长沙晚报》报道，警方从长沙11.07“套路贷”案件解救的107名受害女性中，不乏在校大学生和刚刚毕业的女孩。

　　有受害人因急需3000元交房租，在外面看到“快速放贷”的小广告后，便向“套路贷”团伙借了3000元，最终被逼到酒吧、KTV等娱乐场所陪酒。陪酒数月不但还不完钱，反而多欠了7000多元，再多次逃跑后被半哄半强迫送至缅甸，对方声称只要几天就能还清债务，到缅甸后却被要求吸食毒品，参与卖淫。

　　? 央视专题片《扫黑除恶——为了国泰民安》

　　央视专题片《扫黑除恶——为了国泰民安》还展示了另一起作案手法更隐蔽的兰州特大“套路贷”案。

　　该案主犯王焘，曾在阿里巴巴、杭州斯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任职，创业后涉足过网页游戏、互联网母婴产品等领域。2017年他觉得其他行业无利可图，尝试起“互联网金融”业务。2018年王焘嗅到网络借贷的商机，陆续注册20余家空壳公司从事“套路贷”

　　为规避催收风险，王焘犯罪集团先后与24家催收公司签订协议，把逾期债务外包给催收公司，非法催收。在被害人无力偿还“砍头息”“逾期息”“展期息”等巨额费用时，催收公司会频繁利用短信轰炸、发送合成的淫秽或诅咒图片、向亲友催讨骚扰等软暴力方式催收，令受害人不堪其扰，甚至被逼上绝路。

　　专题片展示了一名受害人自杀前录下的遗言：“每天每天每天地还，我真的受不了了，爸妈，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儿子真的顶不住了，只想早点死，早点解脱。”

　　? 央视专题片《扫黑除恶——为了国泰民安》

　　2021年初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宣判，王焘网贷公司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主犯王焘、吴华彪等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令人唏嘘的是，该案受害人多达47.5万，其中有89人被逼自杀。

　　3.山西柳林首富陈鸿志案

　　真实版“地下组织部部长”

　　最大的魅力是真实案件改编，最难的也是真实案件改编。从创作到播出，《扫黑风暴》都得到了中央政法委的支持和指导，剧组还获得授权查看了相关案件的卷宗和审讯视频。

　　网传《扫黑风暴》有40集，预计今年3月播出。春节后，不少营销号称《扫黑》过审困难，上半年播出无望。这也与一度泄漏的过审版有所印证，流传的样片中有不少黑屏部分，用文字标注了应有剧情，并注明因疫情和春节暂未补拍。最终《扫黑风暴》在今年暑期突然定档，只有28集，播出前几乎零宣传。

　　不少观众发现，虽然制作堪称精品，做到了“十分钟一惊呆”“一集一反转”的观看效果。但剧情节奏并不快，看了好几天，仿佛看了个寂寞。孙红雷饰演的李成阳原本被期待是个超级大Boss，但看来看去声势很盛，对挖出反派推动剧情似乎又没什么实质贡献。

　　? 《扫黑风暴》| 孙红雷 饰 李成阳

　　导演五百最近在社交媒体上发长文，谈到《扫黑风暴》这部作品的意义不在“推理”更在“警示”，要“让大众了解违法行为总是伪装藏匿在我们身边，要警惕也要自省”。

　　《扫黑风暴》的警示意义在区长董耀一角上有体现。董耀经大企业家高明远提拔，从小科员一路成为区长，他在高明远面前点头哈腰，一旦忤逆，不但官职不保，生命都受到威胁。

　　? 《扫黑风暴》| 谭凯 饰 董耀

　　第15集有场“活埋威吓”戏，原本拍了很多大特写，在腾讯视频播出版本里只给了一个短暂的远景镜头。说到底，董耀、贺芸都是高明远操控人事任免的掌中之物。

　　有“绿藤市地下组织部部长”之称的高明远，现实中不乏原型。

　　? 《扫黑风暴》| 王志飞 饰 高明远

　　2018年8月30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公开通缉10名重大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在逃人员，其中名列第二的陈富香是其中唯一一名女性，她正是山西凌志集团董事长、柳林首富陈鸿志的姐姐。

　　案发前，关于陈鸿志的举报材料就在网上广为流传。他以贿选、暴力威胁等手段控制着以孟门镇为主的柳林县西北片多个乡镇的农村选举，这些乡镇覆盖着陈鸿志从2003年起赖以发迹的众多煤矿。

　　靠煤起家，十多年来陈鸿志积累上百亿资产，早期主要靠养打手暴力作恶，后随着资本的累积陈鸿志也开始洗白转型，还当上了柳林县人大代表。

　　在办案人员缴获的陈鸿志手写日记中，陈鸿志记录了一段“着手谋划明年换届选举并做相关准备工作”的内容，其中“孟门李某某副镇长，可以当人大主任”“高某可以搞政协”等关键段落显得特别刺眼。

　　案发后，根据媒体报道显示，他曾花2000万安排自己人当上柳林县委书记。地方“一把手”对他这个首富企业家言听计从，一次因办事不利遭陈鸿志当众掌掴，对方却只能笑脸相迎。

　　陈鸿志还对不服从操控的基层干部打击报复。时任成家庄镇党委书记陈秋平，拒绝按照他的意见进行人事安排，陈鸿志当即威胁“不听话就走人”，随后组织镇村两级主要干部聚会并示意排挤陈秋平。

　　陈秋平无力与陈鸿志这样的大企业家势力抗衡，被逼辞职，但陈鸿志依旧不依不饶，采取对其父母家断水断电、甚至挖祖坟等极端方式，长期对陈秋平进行打击报复。

　　2019年9月，长治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强迫交易罪、非法采矿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4.反腐热词“打伞破网”

　　保护伞与关系网

　　央视《新闻调查》栏目，也拆解过孙小果“死刑不死”背后的关系网。和《扫黑》中贺芸一角类似，孙小果的母亲孙鹤予曾是一名警察，1998年为孙小果非法办理保外就医被依法判刑并开除公职。

　　1999年，孙小果二审从死刑改判为死缓，主要靠继父李桥忠的关系。李桥忠从云南省边防部队转业后，先后担任昆明市五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和区城管局局长的职务，官职不高但部队人脉丰富。

　　想要改判为死缓，先得对孙小果案启动再审，再审则需要先立案，孙小果案显然不符合程序要求。李桥忠找到云南省高院立案庭庭长田波的老战友，把田波请出来吃了一顿饭，又请托时任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内务司法委员会主任冯家聪，向省高院转发了孙小果母亲的申诉材料。里应外合，使案件得以立案。

　　? 《今日说法》| 孙小果母亲孙鹤予接受审判

　　进入再审环节后，李桥忠又通过关系结交了时任云南省省长秦光荣的秘书袁鹏，并借助这层关系给时任云南省高院院长赵仕杰打招呼。

　　合议庭是决定死缓能否改判有期的关键环节，云南省高院审判监督庭原庭长梁子安认为这个案子不能改判，但院长赵仕杰找到梁子安，说“案子立也立了，还是动一下，往有期上靠一靠”。院长发话，梁子安便在收受孙鹤予价值11万元的财物后顺水推舟，将这个明知不能改的案子改判为了20年有期徒刑。

　　为孙小果争取减刑的路径，则牵出了监狱系统的关系网。时任云南省司法厅原副厅长、省监狱管理局原政委罗正云和李桥忠是同乡，也是李在边防服役时的老上级。在他的牵线搭桥下，孙李二人结识了时任云南省第一监狱政委刘思源。

　　? 《今日说法》| “ 孙小果案”的三次判定

　　刘思源在接受央视采访时复述了对基层交代时说的原话：“上次吃饭罗政委说你们监区有个犯人是他老战友的儿子，叫你们关照一下，反正你们关照好了就行。关照不好，领导骂我，我就来骂你们。”

　　孙小果案发后，涉案被查的公职人员多达20人。

　　“打伞破网”入选了2020年度十大反腐热词，伞就是保护伞，网就是关系网。3月29日召开的全国扫黑除专项斗争总结表彰大会公布，全国纪检监察机关三年来立案查处了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案件89742件，智能化举报平台12337正式上线，鼓励群众对涉黑涉恶违法犯罪情况及背后的关系网、保护伞进行举报。

　　《扫黑风暴》快播完了，观众开始热衷于猜测高明远的保护伞最后会设定到什么级别的官，而对破案本身逐渐丧失了推理的热情。从播出效果来看，导演完成了扫黑成果展示这套规定动作。

　　用导演的话说，《扫黑》要真实，又要在观众可接受的真实之内。而观众的预期在于，像《扫黑》这种有官方保驾护航的剧，一般都比较敢拍。

　　还记得第一集中央督导组接风宴上骆山河的那句台词吗，“希望一个月后的庆功宴在座的各位都能够参加”。腾讯视频的《扫黑风暴》庆功宴应该也会伴随着剧集的收官再上几个热搜吧。

　　本文来源“vista放映厅”公众号，作者：小V。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独特的故事，我会每周更新。欢迎点下方关注，跟随小V一起，守护世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