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沼泽里的沉沦——不敢二刷的电影《浮城谜事》

　　狗血的现实

　　车祸、出轨、杀人、小三、小四、女大学生……《浮城谜事》应该是娄烨的作品里剧情最为狗血的一部，交给网络写手们，分分钟就能炮制出一篇十万＋的爆款文。而此片也的确是根据一篇狗血的网友日记改编的，生动诠释了什么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影片开场就描绘了一次暴雨中的车祸：纨绔子弟们在尖叫中疯狂飙车，一名年轻女子突然出现在车前，被撞翻。司机下车对着女子咒骂、泄愤，发现她已经濒临死亡。对了，这场戏伴随着的配乐是《欢乐颂》，富二代们对生命毫无敬畏、尊重的行为和圣洁的歌词配合食用，听起来十分讽刺了。

　　镜头一转，乔永照在飞机降落前向窗外张望，城市灰蒙蒙的底色在眼下逐渐铺陈开来。另一边，陆洁也在幼儿园接到了女儿，准备回家迎接丈夫的归来。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下却埋藏着不可告人的龃龉。这对夫妻虽然过着优渥的中产阶级生活，但其实貌合神离。随着乔永照出轨秘密的暴露，他不正常的生活状态也逐步展现在观众面前：生活条件优越；有着贤惠美丽的妻子，却很不安分，在外养了另一个“妻子”和儿子；喜欢在偷情中获得快感，贪恋年轻女孩充满活力的肉体，还发展了多个情人。

　　与法定妻子生活的小别墅、与外室生活的筒子楼、与情人开房的小旅馆，这三个空间构成了乔永照荒诞错乱的生活。

　　笔者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戏是乔永照唯一一次与妻子和情人共处一室。两个女人对乔永照的语言胁迫可谓精彩——陆洁说的是：安安，爸爸来接你了；桑琪说的是：宇航，爸爸回家了。不得不佩服编剧写台词的精炼和传神，短短几个字就把两个女人在身份和情感上的博弈状态彰显得明明白白。

　　女性角色的身份建构

　　从女性主体的身份建构层面来看，其与生俱来偏好沉醉在罗曼蒂克式的幻想中找到理想型的自我，并渴望通过自身散发的魅力获得吸引和关注。当现实中的自我并不完全契合于理想的自我，内心便开始出现缺失，进而开始站在他者的立场审视自我以弥补缺失。在自我身份建构过程中的人格分裂直接导致欲望主体陷入自我理想与理想自我的双重枷锁，理智与情感的相互转化也随之成为内心世界里的永恒命题。

　　就好比陆洁在发现美满的家庭背后隐藏着丈夫存在着多个情人的秘密后近乎崩溃，开始重新审视家庭和关系。之后，她就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对婚姻进行修复。

　　传统意义上的女性，一般会被大众冠以无话语权、逆来顺受的形象，往往缺少反抗的特质，精神上缺少独立自主意识。由于多数女性无法逾越思想的禁锢，往往会通过舍弃追求、压抑欲望的方式来争取表面的和谐。女性意识的呈现离不开女性自身主体意识的萌生，她存在于以女性视角与女性立场为核心的表述当中。

　　以《浮城谜事》为代表的娄烨镜头下的女性则大多呈现出敢爱敢恨，追求理想自我的形象。不论是陆洁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桑琪那里挽回乔永照时，毅然决定接管公司的事务并离婚；还是桑琪出于对乔永照的深爱，甘愿在他一无所有之后仍然一起生活，都体现了女性为主动掌握命运所付出的努力。两个女性在爱情和家庭面前各自保全，并没有得过且过，选择了自己主观上更能接受的结果，形成更加完整的自我身份构建。

　　娄烨的武汉印象

　　故事虽然狗血，但是城市独特的味道也为这个狗血的故事增添了几分独特的色彩。

　　这不是娄烨的电影第一次在武汉取景了。《颐和园》中，女主余虹也曾在武汉度过了一段放逐自我的人生历程。在娄烨摇晃的镜头下，虽然不乏轻轨、高楼这种现代化的产物，但始终以阴暗、灰蒙蒙、脏乱、油腻、市井的形象示人。其实笔者就是武汉人，记忆中的武汉不尽是这番灰蒙蒙又满目疮痍的景象。

　　娄烨没有选择黄鹤楼之类的文化意味很浓的地标，而是通过楼宇间掠过的群鸟、潮落后斑驳的江岸、杂乱而又晦暗的城中村和工地等一系列常见但又带着城市特色的场景来展现剧情的发展和角色们的内心。

　　都市人体面的外表之下，是黑暗的杀戮欲。陆洁对女大学生蚊子进行打击报复、桑洁将蚊子推下山的过程却被一个拾荒者目击，而后拾荒者也被乔永照杀害。也许正是因为城市各区域发展水平存在差异，才导致在偏僻之地被拾荒者见证罪行。

　　爱欲沼泽的架构

　　悬疑故事里总得有解开谜题的角色，于是朱亚文和祖峰这两个熟悉的面孔出场，尽管在当时他们的知名度还没有现在这么高。随着警方调查的深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陆洁在跟踪女大学生蚊子时将她砸伤，桑琪则在陆洁离开后将蚊子推下山坡，这才导致了片头的那场车祸。

　　这一场因为车祸而浮出水面的故事架构，包含了很多的巧合，一个个巧合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促成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结局。但这种情节编排方式有时会给观众一种强行巧合的感觉。所幸娄烨还是在平衡主副线剧情同时，串起了由车祸所形成的所有人物之间的联系与因果。这样一来，整个电影的结构就不显凌乱。

　　例如在陆洁在与桑琪聊天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乔永照和其他女人开房，实际上是桑琪有意为之的“伪巧合”。观众不知道此时已经接触到整个故事的核心部分，而后随着剧情的持续推进才恍然大悟。视角随着角色的转移，最终绕回原点，揭示车祸的真相。

　　影片最后的一个场景也令笔者印象颇深：获得了富二代们的赔款后庭外和解且置办了新房的蚊子母亲在她的忌日来给她烧纸钱。同时，站在远处的蚊子却透过栅栏看着母亲，厌恶地跑开了。此时的这个蚊子也许是她的魂魄，也许是上帝，不管怎样她都是逃离了这一切。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各怀鬼胎，都在人世间爱欲的沼泽中不得解脱。最终，只有她是唯一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