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一天 就讲一天抗战故事——记84岁卢沟桥镇老镇长郑福来（上）

　　宛平城边，卢沟桥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一群青葱少年围着一位耄耋老人。“历史一再证明，在强敌面前，我们中华民族是不屈不挠的！”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

　　郑福来，“七七事变”亲历者，世代居住在卢沟桥西桥头，是卢沟桥镇的老镇长。60多年来，他一直坚守在卢沟桥畔，用一个亲历者的讲述，传承着民族记忆。迄今为止，他已义务接待过70多个国家的外宾和数以万计的参观者。“那段苦难，已刻在脑子里、印在心里，我活一天就要讲一天。”

　　“我为大家讲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卢沟桥！卢沟桥！男儿坟墓在此桥！最后关头已临到，牺牲到底不屈挠；飞机坦克来勿怕，大刀挥起敌人跑！卢沟桥！卢沟桥！国家存亡在此桥！……”一首《卢沟桥歌》，78年前那段血泪历史仿佛就在眼前。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炮弹就在郑福来家北房西边爆炸。奶奶让年仅6岁的他顶着锅盖，和母亲妹妹一起逃往长辛店。

　　对当时的情景，郑福来依旧记忆清晰：“就在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被一飞来的炮弹炸死了，可那时我们已经顾不上悲伤，因为到处都是尸体……”郑福来回忆说，“成堆成堆的死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还被开膛破肚，全是被日军杀死的！都是无辜百姓啊，鬼子太可恨了！”恐怖的场面和悲惨的哀嚎，成了郑福来抹不掉的记忆。

　　“我为大家讲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不是为了强迫大家去感受曾经的苦难，而是要告诉大家，这是真实的历史。”郑福来说，60多年来，听他讲解的游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不管是谁，我都会据实讲述！历史就在那里，日本人必须承认曾经的罪行。”

　　曾经有一个日本人来参观时说：“我们日本人不会无故杀人的！”他认为中国人不反抗他们就不会杀人。

　　“野狼到你家里撒野，强盗到你家里抢劫，你反不反抗？”郑福来毫不留情地反驳，直说得那个日本游客低下了头。“宛平城的弹孔还在，历史绝不容歪曲。”

　　“我要一辈子守在这里传承抗战精神”

　　离卢沟桥西桥头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郑福来的家。“我要一辈子守在这里，讲述抗战故事、传承抗战精神。”

　　卢沟桥东西长266.5米，宛平城东西长640米。自1951年接待美国友好人士、著名记者爱泼斯坦开始，在这段近1公里的道路上，郑福来风雨无阻地走过了无数趟。“镇长讲解员”的声名也越传越远、越传越响，他成为卢沟桥的一个标志。

　　随着时光流逝，已是耄耋之年的郑福来身体每况愈下，可只要是讲抗战故事，老人从不喊累。站在桥头给游客讲故事，他一讲就是一天。“每次讲解，总觉得时间不够用。针对不同的人，我讲的侧重点都不同。”郑福来说，“孩子们是国家的希望和未来，给他们讲的时候，就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战争，人们遭受过那样的苦难；要让孩子们知道生活来之不易，更加珍惜；要让他们知道日本的侵略事实，更要以此激励孩子们奋发图强，树立志向，振兴中华。”

　　军营、学校、政府机构、企事业单位……不仅是在卢沟桥畔，只要是讲述抗战历史，郑福来老人不管路途多远，家事多忙，有请必到，从来不收一分钱。他每次外出讲述时，都会根据听众的不同，提前精心准备讲稿。

　　“虽然累点，但我就是要讲，而且必须讲。”郑福来说，这是亲历过“七七事变”的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把祖辈父辈的遭遇告诉更多的人”

　　“清明小雨降宛平，忆起七七守城兵，城楼洒满英雄血，古桥洒酒祭英灵。”从1982年第一首诗《忆七七》开始，郑福来将亲身经历的苦难和感受写成诗，至今已有厚厚一摞。“这都是历史，将来我要把它交给后人。”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郑福来想把亲身经历留给后人，一有空就会到抗战馆、抗战雕塑园等地，免费培训讲解员。80后的年轻人张妍，就是他今年7月7日刚收的徒弟。

　　张妍是抗战雕塑园的讲解员，小小年纪已是讲解员中的佼佼者。在张妍看来，郑福来讲的内容，很多都是书本上没有的，都是他的亲身经历，讲出来更鲜活，更能让人信服。

　　虽然正式拜师时间不长，但张妍已经从郑福来老人那里学到了很多。“面对小学生，我们用什么方式去讲；面对中学生、大学生或者外国人，我们又该如何去讲，这些老人家都有自己的方式，教了我很多。”张妍举了个例子，“比方说，给小学生讲的时候，按讲解词来说他们听不懂，就要多给他们讲一些小故事、关于卢沟桥的传说或者一些抗战英雄人物。”

　　“年龄大了，我得抓紧时间。”郑福来说，他正在整理材料，准备传给后人，“让他们继续把家乡人的心里话、家乡人的家乡事讲给更多的人，把祖辈父辈亲历的历史告诉给更多的人，把中华民族伟大的抗战精神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夕阳西下，一位老人站在卢沟桥上，不时挥舞双臂慷慨激昂；一群年轻人，将老人围在中央，目光专注，侧耳聆听。

　　《 人民日报 》（ 2015年08月26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