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我只想拍被人记住的好电影(图)

　　新浪娱乐讯 随着《金陵十三钗》12月11日的首映以及16日的全面公映，张艺谋和他的“谋女郎”、“谋男郎”再次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12月12日，新浪娱乐独家对话张艺谋。

　　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媒体热热闹闹讨论的“申奥”，在张艺谋那儿，他竟然还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不觉得《金陵十三钗》很血腥，即便有残酷的场面也是必要；同样的题材撞车在所难免，不少人拍南京大屠杀，但恐怕只有张艺谋敢自信地说，《金陵十三钗》的“优势在导演”；这个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的精力超群的人，他说他留意到了《失恋33天》这样的小片的商业成功，而他，不在乎票房，不在乎得奖，他说自己无非就是想拍多年后仍能被人们记住的好电影。

　　观众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新浪娱乐：昨天我们都看《金陵十三钗》的首映了。您昨天在现场吗？

　　张艺谋：我在现场，但是他们为了后面录节目方便，把我放在了第一排。我还没在第一排看过这部电影呢。太大了！

　　新浪娱乐：您看的时候注意到观众的反应了吗？您觉得怎么样？

　　张艺谋：我没法回头。感觉到有笑声或者抽泣声。我没做过调查，但我觉得观众是喜欢的。

　　新浪娱乐：有的观众哭得都不行了。这是您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的？

　　张艺谋：意料之中。因为这个电影有很多感动人的地方，而且这些地方不是单靠催泪完成的。我觉得是人性的流露，善良的、救赎的部分，很能拨动现在人们脆弱的心。

　　新浪娱乐：您拍摄的时候有被某一段打动得很厉害的时候吗？

　　张艺谋：我不是一个形于色的人，我在现场不会高度地夸奖，不像一些导演坐在监视器的后面，人家还没怎么样呢，他已经稀里哗啦了，七情六欲比演员还饱满。有这样的导演。我自己通常在现场比较冷静。但当你在监视器后看到很多次演员的表演很入戏、很入神的时候，你会觉得心也被拨动。有很多次。尤其是这样一部电影。6个月中有很多这样的可能性。

　　新浪娱乐：当时也有读者觉得玉墨本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一个女孩，但倪妮的文笔却像小学生写作文那样青涩，会觉得两人的文化底蕴差距比较大。您在打磨演员的过程中有这种感觉吗？你会在意大众对于床戏的评价吗？

　　张艺谋：演员昨天已经解释了她这篇文章(微博)的情况，我自己觉得最好不要谈这样的话题。昨天我记得贝尔回答得非常好，有两点，这两点也是我的回答。第一点就是，我是一个演员，导演要求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第二点是我觉得这段戏拍得非常美，是这两个人情感的真实流露。回答得很好。我们大可不必再去谈前期宣传的一些东西。

　　我不认为这部电影太血腥

　　新浪娱乐：这是您第一次拍战争片吗？您会把他归为战争片吗？

　　张艺谋：其实理论上不算是战争片，它不是以战争为完全主题的，只是一个背景。我第一部电影《一个和八个》也是以抗日战争为背景，《活着》也有战争的背景，当然都只有一点儿。其实这部电影的战争场面加一起不到10分钟，两次小的战斗。以后如果有好的故事，也许会拍一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片。也有可能。各种故事都可以尝试。战争背景下的故事，可能我们不需要关注战争本身，而是战争背景下特殊的人性的光辉、力量。

　　新浪娱乐：贺岁档上映，会不会觉得太残酷太血腥？

　　张艺谋：作为一部以南京大屠杀为背景的电影，战争的残酷性是不可避免的。战争的残酷性主要是为了凸显人性的力量，是叙述故事合理的背景。我不认为这部电影有那么血腥，战争场面不多，更多集中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在故事上。我不认为观众那么不能接受，必要的点是有的就可以了。

　　贝尔事事较真，倪妮多亏张叔平(微博)

　　新浪娱乐：为什么把原著小说中的神父变成入殓师这个身份？

　　张艺谋：我们希望这个人在最后的活动中能担当一些事情，不只是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按理说秦淮河女子顶替女学生这件事，不需要他也可以，她们自己就可以完成。所以一定要让这个人成为必不可少的角色，这样就会有意思，更符合一个好故事的要求。

　　这样我们想到可能是这样的职务，这个人跟死亡和生命有密切的关系，而不是一个拍电影的化妆师，那多没意思，而且他有自己的历史，他有过孩子、有过婚姻等等。入殓师这个职业比较好，有意思。当时想到这个职业的时候还谈过日本的入殓师——我们其实在前。最后都开始改剧本了，改了好几次，《入殓师》出来了。拍《英雄》也是，剧本早就给我改，但《卧虎藏龙》出来了……说不清楚，我不担心被说跟风或者学谁。中国有句老话，天下故事一大抄，都不说谁抄谁，天下故事都很像，就看你说得怎么样了。

　　新浪娱乐：贝尔在拍摄中提出过什么样建设性的意见？我们知道他参与了很多。

　　张艺谋：我跟他合作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切落到实处”。有一个细节我没有料到，修汽车。我们知道只有几个镜头，你把车盖打开弄一下，光拍你的脸还不拍具体，还是夜景，全世界都认为没问题。我们那天准备拍，简单给他说修汽车，他也会，随便拧拧这儿拧拧那儿就可以。他说不行，懂这个老式卡车的人在哪里？他说“我一定要听他讲这个车哪里坏了，我用这些工具修哪里”……他说，导演，我们做的这个工作都拍不出来，银幕上看不见，但我要清楚，因为我是演员。我很感动。可能任何一个中国演员，有经验的、没经验的，导演说弄两下差不多，他不会有异议。但是贝尔要弄清所有的东西，他什么都要落在实处，包括家庭出身，各种口音，各种细节，他跟你讨论很长时间，他一定要在这儿讨论清楚才去演。

　　新浪娱乐：玉墨是怎么选出来的？她是唯一的人选吗？

　　张艺谋：我是当时《三枪》去上海宣传时见的她，因为南京离上海近，让副导演带她过来，跟她见了第一面，那时候已经选了好长时间。就是觉得她合适。但能有今天的样子，张叔平功不可没。他把这些人打扮得很好，非常像。他们永远凌晨四五点起床，化妆三个半小时，每天都是。

　　选一个新人担任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艰苦的很冒险的也是很科学的过程。倪妮一直知道她是玉墨的备选人，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她。因为你要让她拿英文演，里面其他人不讲英文，她一看小说就知道。我们有备选的计划，但她其实就是唯一的。这部电影的好多演员都跟新画面签约了，这是业内惯例。

　　新浪娱乐：这次您也用了很多新人，据说一场戏也会拍很多次，哪场是拍摄条数最多的？

　　张艺谋：这次没有像《山楂树之恋》那样搞过100遍。那是一个特例，只有一个镜头那样。一般来讲，新人演员，尤其小孩的话，到三四十遍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因为他们都很聪明。还有很多大情绪的戏，也没法搞那么多。

　　“申奥”是什么意思？

　　新浪娱乐：如果这次申奥成功，您还有什么目标？

　　张艺谋：申奥？奥运会？我对你的词不太熟。这个故事它全不是对着那个事准备的，这就彻底不对了。首先得问严歌苓的小说是不是为了申奥或者冲奥写的。

　　新浪娱乐：这次《金陵十三钗》在北美同步上映，让它可以冲击奥斯卡的众多单项奖，而不止是外语片奖。您觉得电影哪个单项的发挥是最出彩的？

　　张艺谋：很多都很出彩，我就不一一评价了。整个团队为这部电影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你看后面的字幕，这是我所有电影中字幕最多的一部，演职人员来自20多个国家。我们大可不必把奥斯卡看得那么重，我觉得每到这个季节，奥斯卡其实都是媒体的话题。每到这时，我们比人家还忙活。

　　我是中国导演中获得提名最多的一个，我也去过现场。我就认为，最佳外语片是个小奖，从颁奖流程上来说，是小项。不是美国人特别看重的一个奖项。但是到中国人这儿就大得不得了，有时甚至要跟人生最伟大的目标联系起来。昨天有个记者问我拍电影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我想他恐怕也是指这个事儿。我觉得大可不必。不是我装清高。你给我我肯定要，我不是不喜欢。但你喜欢一个故事，想把它搬上银幕，不能一开始就想着这个事儿。它是无法设计的。通常都是电影拍完，能赶上哪个点儿，从宣传和制作公司的角度，赶上哪个就走哪条路。赶上戛纳就走戛纳这条路。赶上这个点儿了，你来得及，就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广电总局推荐你。你赶上这点儿了，但人家不推荐你，你抱怨谁去。这是个制度。一切都赶上了，热热闹闹地去了，于是咱们就热热闹闹地开始讨论，预测，问你是不是从早就琢磨这事儿，是不是你的人生目标。

　　其实我说的都不是假话，也不是装什么样子。有了一定高兴。但你记住了，奥斯卡奖是美国的电影奖，它主要是鼓励美国本土电影的，所以就算你报了100个单项，他真的会给你吗？不会的。人家美国电影行业多大呀，是全世界最大的，最厉害的。人家奖励自己的电影还奖不过来呢。我是觉得有许多单项奖，如果有提名就很了不起了。因为你是个外国电影，你占了一个提名的名额呢。这是很难的。比如摄影师被提名，那说明这摄影真的很厉害了。任何单项获得提名，我都替工作人员感到高兴。

　　新浪娱乐：您既不在乎得奖，又不在乎票房，那作为一个电影工作者，您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张艺谋：好电影。好电影自在人心。

　　新浪娱乐：您心目中好电影的标准是什么呢？

　　张艺谋：很多人都有标准。我也定不了一个标准，就是好电影，心目中的好电影。有时候你会觉得，很多年过去了，大家记住你的还是会你的好电影，不是票房冠军，得奖冠军，这些都会成为历史，好电影老在人的心里。

　　我留意到了《失恋33天》的成功

　　新浪娱乐：之前的两部大家会觉得是小片，没有施展全部功力。这部是否施展了全部功力？

　　张艺谋：全部功力？好像还没有。我自己还是有很多遗憾。不要比如，每一部都会有遗憾。总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永远的好电影似乎都是下一部。人心都是这样，总是希望完美。

　　新浪娱乐：像您会留意到像《失恋33天》这样的市场神片吗？

　　张艺谋：我留意到了。我觉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至少在商业性上，这种小片，不被大家关注的，忽然成为市场的黑马，当然有它的道理。电影因为我没看过，所以不便发表意见，但我至少认为这种现象是有它的道理的。

　　新浪娱乐：作为您这样的大导演，是不是已经没人找您拍这种小片了？没机会拍了？

　　张艺谋：你不刚才还说我的前两部电影都是小片吗？大和小其实不重要，这是媒体的话题。对于导演来说，看到一个好故事动心后，他会本能地判断到底是拍大一点好，还是小一点好。完全是对故事来判定的。很少有那么愚蠢的导演看到故事，还没想好呢就先说这个电影我要多大投资，要拍多大。要先看故事，如果故事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人在屋子里，就是不出去，你把它弄到月球上，就是白花钱，而且拍坏了。我自己不去考虑大和小的问题。电影再大大不过奥运会啦，对吧？那都是小片啦。不是那么回事，还是要看情况。从我个人来说，大片的压力大，如果投资大，我的压力大。我是对投资负责任的导演，不希望人家的钱打水漂，所以这就无形中会有压力。

　　新浪娱乐：这部戏最费钱的是贝尔还是那个外景的搭建？

　　张艺谋：都挺费钱的。但贝尔的片酬是公开的，因为外国人交税很透明、准确的，都可以查出来。我不是做商业性考量的人，你问我哪里花钱多，哪里花钱少，预算怎么来的，这你得问老板，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我不是乱花钱的导演，而且，我是很认真很负责的。所有的景，要花钱，但不浪费，该花的就花了。

　　刘恒对剧本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新浪娱乐：在剧本的成形上，刘恒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张艺谋：最关键的作用。一开始我就跟歌苓说了，她表态说不要参与编剧了，这样你们无法有第二级的跳跃，我说请刘恒改编，她很高兴。作为主力编剧一直在写，写了两稿，第二稿非常好，给了我很大的信心。那时大概是2008年。歌苓是不断被我们拉进来的，因为电影有很多英文的、海外的东西，歌苓是内行，她用英文写作。我说你一定要进来帮忙，主力是刘恒。

　　新浪娱乐：您近几年基本保持一年拍一部电影的频率，那么下一部电影拍什么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张艺谋：我应该是1.5年一部吧，平均不上1年一部。不是拍的速度不够快，而是因为找不到好剧本。现在影视，尤其是电视，抓题材太快了，我们但凡知道点信息，一去问，人家电视剧都约到下一部了。对于好的作家，有潜力的编剧，甚至好的写手，枪手，你都抢不到。有时你需要这样的人做初稿的润色，都没有了，都被电视剧抢走了，现金都拍桌子上了。很难。影视一发达，文学的基础就凸显出来了，真的需要好的作家，好的编剧。

　　新浪娱乐：那您有没有跟刘恒编剧约一下创作一些想做的题材呢？

　　张艺谋：这东西没法约。创作很微妙，无法完全计算和安排。我跟刘恒是第三部合作了。第二部是《秋菊打官司》。《秋菊打官司》到现在多少年了，十几、二十年了，你说我们都是好朋友，这么多年难道我们没想再合作吗？不是的。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没有合适的我一定不麻烦他。既然是好朋友，你了解他。这东西他肯定看不上，你也别找他，他也不要抹不开面子。但是这部戏一定要找他，他的现实主义功力，和他对于人物的准确刻画，是我需要的。

　　优势在哪儿？优势在导演

　　新浪娱乐：拍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很多，你觉得你的优势在哪儿？

　　张艺谋：优势在哪儿？优势在导演。电影首先不要比，其次我只能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我跟周晓枫是好朋友，我看到严歌苓这个小说，我希望拍这部电影。当时周晓枫顾虑这类题材拍得太多，我倒觉得恰巧这是最挑战我的。南京大屠杀被拍过那么多次，题材非常固定化。越是固定化的题材，你如果有个性最值钱。好像刘恒写的《张思德》，那个多难写，那个太固定化了，毛主席已经评价过了。你想他没有什么空间了，他写出来了。我觉得它很有挑战性，我不能说是优势，这就是说别人再拍多少年可能我们这个还会不一样。是对自己的自信。

　　新浪娱乐：影片中大量出现南京方言，您怎么考虑的？南京籍的演员最后占了多大比例？

　　张艺谋：南京话是当年就定的，打算拍这个电影、改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就想了，最好是南京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跟专家学者交流，关于秦淮文化，怎么表现呢？我想最少语言得是这方面的，我们觉得秦淮话比较有味道，比较有意思。最大的难题就是演员的选择量立即缩小，只到百分之一了，99%的人都不合格。中国这么大，但会南京话的人或者原籍是南京能说那种老话的人你想有多少？没多少。现在这些演员80%是南京人。

　　新浪娱乐：您的女儿好像在这部电影中担任了非常多的工作，包括现场翻译？

　　张艺谋：我自己的事一般不多说，我简短回答你，她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尤其现场演员沟通。贝尔指定她来帮他翻译。我第一次到美国见贝尔，跟他谈剧本，就是我女儿陪着我去的。后来我跟贝尔谈得非常好，他决定接这部戏之后，他说我们现场好好沟通，我说我可以找到最好的翻译。他说不，我就要她(张末)了。没办法。现在媒体访问贝尔，还是她来翻译。我没有办法，因为已经习惯了。     范晨/文  王黎/图  张大伟/视频

　　(责编： Z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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