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喜欢左小诅咒

　　左小祖咒就像香菜和榴莲，有的人避之不及，有的人爱到不行。

　　01.

　　最近正在睡觉

　　现在醒了

　　终于有人对独立音乐下手了，被翻唱的还是今年夏天最火的乐队——新裤子。

　　其实翻唱新裤子不难，但唱的比彭磊还难听的，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还好是左小祖咒。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这首典型的新裤子风格的作品愣是活生生被唱成了「左氏原味」，慵懒沙哑的声带共振出来的是与彭磊截然不同的情绪。

　　彭磊展示的画面是小年轻在社会里磕绊，哪怕伤心，但基调是燃的，向上的；而左叔却唱出了人到晚年的钉子户，眼神涣散地看着最爱去的唱片店，没捱到倒闭就被强拆了。

　　丧到极致，最后自暴自弃，爱咋地咋地吧。

　　回到这首改编作品，他毫不忌讳地延长原曲小节，赋予了略为性感的反拍，再加上扑朔迷离的演绎方式，就像一大锅酸竹笋乱炖熏腊肉，在一口大黑锅里肆意的翻滚，时不时发出咳嗽的声音伴随着几个热气泡。

　　讲道理，难得没跑调，真是难为左叔了。

　　当然这也不是左小诅咒第一次绑架彭磊了，之前他俩还合作了一首充满魔性的二重唱《你是一个蜜》，这首歌据说没人尝试过调到「单曲循环」这个选项。

　　乍一听愣是没分出两个人的声音，驴嗓和大舌头湿漉漉的缠绕在一起，完美的融汇成了便秘感艺术效果，网友坦言：没想着难听也要争先恐后比个高低。

　　就在一年前，左叔和全家福合唱团联合呈现了一首当代社畜专用曲目《全家福》，类似于这帮人在十多年前经历的「〃棑紸旒ぐ」颓废风潮。

　　全家福是一支融合了嘻哈、电子、摇滚等在内的未来实用主义乐团，而左小祖咒就像个老不正经的大爷摇头晃脑地掺和进来，用难得的韵脚应和着lowsOn的古灵精怪，产生了一种绝无仅有的开胃反应，标准的深陷音乐。

　　然而除了彭磊和全家福，类似痛仰、曾轶可、范晓萱、张玮玮也都成为了左小诅咒的改造对象，然而没有一个作品能扭转被「左小化」的结局。

　　其实细品每一首歌，无论从编排还是曲词都是极高的艺术水准，而且不同的曲目都能有鲜明的差异化风格，以至于所有歌曲一趟水听下来完全不会听觉疲劳。

　　但能够接受这种左小的粗狂美学的人，为何少之又少呢？这个问题伴随了左小的乐迷20多年。

　　02.

　　我是在船上长大的

　　在长江上留下第一个荒诞无聊的作品

　　左小祖咒诞生于江苏建湖一个船工家庭，原名吴红巾，标志的建湖名字。小时候辍过学，在部队做过医生，甚至还倒卖过磁带，连汪峰都是他的客户。

　　当然伟大的艺术家是不会醉心于安稳，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经典旁白：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他们的每一根羽毛都散发着自由的光辉。

　　于是他追着自己自由的光辉，踏上了北上的路。

　　“我在江浙这一片已经呆疲了，我的脾气和秉性也很不合适在南方...当时摇滚乐的盛世在中国，我决定了到北京唱歌和发展。”

　　20岁的左小诅咒只身来到了北京三环外的一个小村庄，这个其貌不扬的地方却成了后来的当代艺术试验田，一群在环境和理想间痛苦挣扎的穷音乐人在这块破败的无人区里，开创了许多极具前瞻性的艺术作品。

　　他给这个地方取名「北京东村」，也就是现在的朝阳公园。

　　而就在那段荧屏还是「雪花飘飘」的年代，整天睁眼闭眼全是二手香烟、廉价啤酒、残破的乐谱还有漫天苍蝇和脆弱的理想，有人给迷茫的左小祖咒推荐了卡夫卡的《城堡》，尽管他连卡卡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城堡》这部极具卡夫卡色彩的长篇小说刻画现代社会中人的异化和孤独，构造了冷漠、客观、简洁并暗含着讽刺意味的逻辑思维，把灰暗的现实和梦魔般的主观意识，孤独、恐惧、悲苦的情绪倾泻出来，。

　　就像把你塞进一颗坚硬冰冷的炮膛，在急速收缩膨胀出膛的瞬息间，却冒出一个轻盈漂亮的泡泡。

　　这其实像极了左小祖咒的艺术气息。

　　“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我读完了《城堡》。对于一个青年人来讲，读这本书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一个年轻人，跑到北京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一群长头发、大胡子的人待在一起，还爱光腚，在看一本这么无聊的书，竟然还看完了。但是之后，我就明白了当代艺术是怎么回事儿，当代艺术对于人生就是这样荒诞。同时也给了我启发，就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左小祖咒如是说。

　　尽管当时的物质匮乏到难以延续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四周到处都是动物尸体腐烂的臭气和苍蝇成群结队的扫荡，但左叔还是找到续命的奥义。

　　他喜欢把自己光着身子关在阴晦的屋子里练习呼喊，练习一种力气，他想着怎样轻而易举的让别人听着惨不忍睹。

　　用他的话说，东村的每一个搞艺术的人都是K，所有人都在认真的无聊和荒诞。

　　为了在无聊和荒诞上做出表率，他做出了很多努力，最有名的莫过于「无名山增高一米」事件。

　　1995年，加上他在内的10名北京东村村民，在一座无名山上脱光了，按照一种特殊的叠罗汉方式，为这座谁也不认识的山增高了一米。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认真的每个人凑了200块份子钱，专门请测量局的工作人员过来现场勘测，还请了摄影师记录现场。

　　这次事件一度让左小祖咒成为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一些人觉得无感，一些人觉得傻×，只有一小部分人认真地称赞这是一次伟大的艺术。

　　但左小祖咒会面无表情地告诉所有人，这其实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荒诞无聊的事。左小祖咒十分信奉自己解析的卡夫卡式思想，用无聊和荒诞寻找城堡和真理。

　　然而这幅作品后来竟然卖了2000块，这无疑才是最荒诞的。

　　刹那间这些真实的故事都像被关在卡夫卡的套子里，无聊荒诞，疏离恐惧。然而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左小祖咒荒诞，还是这个世界本就很荒诞。

　　03.

　　马东说

　　“如果《奇葩说》请不到他，是一个遗憾”

　　最近一次在公共场合看到左小诅咒，还是在奇葩说上。其实这节目录了这么多季了，来的这么多嘉宾了，个人觉得只有左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奇葩，名副其实。

　　录制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从装潢后面走出来，双手相互揉搓着显得很拘谨，标志性的礼帽静静地扣在头上，掩盖着些许的紧张和不适，和舒适的依靠在沙发上闲适淡定的高晓松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在节目里分享了自己卖打口带的故事，分享了自己对音乐和艺术的想法和感受。他坦言当年出来搞音乐就是为了混饱肚子，如果当时有一个酒吧愿意收留他，让他每天翻唱几首流行歌就能给饭吃，他也不至于选择这么一条跌宕的路。

　　但左小祖咒不是一个靠说话沟通就能让别人理解的人，他的思绪就像天马行空的电光，谁也猜不透下一个分支会延伸到什么地方，正如谁也猜不透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既然说话说不通，那就做音乐吧，即使再独特的音乐也有特定的人群能接受，就像香菜和榴莲，很多人避之不及，但也有人能尝得出美味。

　　他说了很多，并且语速有时很快，肢体语言很丰富，但丝毫不会对自己的利弊经历有所隐藏，就像一个纯朴的小孩在汇报学习。

　　有时会也会像卡带了一样怔住，更多的时候观众都会偏着头看着他，仿佛头上挂满了一个个问号，间隙间也就高晓松和马东会适时出来抖几个包袱。

　　也许在他这个不太自信的内心，我们才能看到满腹墨水却难以吐露的尴尬场景，于是他会常常不自信的问：我不知道这样讲话你们能听懂吗？

　　也许大概能够猜到他想要表达的内容，但他所习惯使用的表述方式和思维角度的确很难去捕捉，但试图让别人去懂你，本质上就是一种愚蠢。

　　贾樟柯说：左小祖咒是我很欣赏的音乐人，他的音乐很粗犷，非常适合我电影的画面，他往往用非常变态的嗓音肢解美好的旋律，这一点很符合我想要表达的画面感觉。他的音乐非常棒，也许就像我的电影。”除了最后一句有待考究以外，大家基本认同。

　　粗犷的、晦涩的、莫测的仅仅是左小诅咒的躯壳，它包裹着的那颗细腻柔软、外冷内热的心脏才是真正的诅咒，他用自己的人生去达成了奇葩这一成就，就像后来用生猪来还原「无名山增高一米」的无聊和荒诞。

　　在我看来，左小祖咒是一个比较坚持和守旧的人，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不是说不愿革新，而是一直在走个体鲜明的路子。

　　好比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有现在乐坛一线的汪峰，从鲍家街溜出来后就没再回去；还有快忘记名字的窦仙，当初才气横溢，高高在上，如今隐匿于世，鲜有人再过问。

　　入世和出世的，都有了，唯独左小祖咒这种的，仅此一人。

　　“我生下来就是个噪音，无聊和荒诞就扎根在童年记忆里。”他在奇葩说中陈述自己的过往。

　　当然左小祖咒这种非主流创作印证在本就不愿妥协的人群，的确很难被广为接受，但他鲜明的个人魅力和艺术光亮会让更加长远的历史去祭奠路人的遗憾。

　　写这篇的时候我的耳机一直在循环他翻唱新裤子的那首《没有理想的人不会伤心》，在某个时刻我会思考一个问题，或许左叔就是没撑过那个夏天的唱片店的老板，在嘈杂和异样的视线中，坐在拆了一半的招牌下低着头抽着劣质香烟。有人经过时问他：

　　“为什么要坐这淋雨？”

　　“不赖我，老天爷定的要下的。”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的人生都是雨，该往哪儿走呢？”

　　说罢左小祖咒低看了一眼烟头，发现已经被雨水打湿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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