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建设准备(《那些年,那山村,那些人》连载 作者刘居彬)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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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那山村,那些人》刘居彬 著

  地主为何积极参与人民公社集体建设?村集体丢失80元钱,这钱对集体意味着什么,村支书如何破案?一号美女为何如此古怪?地主儿媳如何爱上一个逃荒要饭的?来,《那些年,那山村,那些人》第七章揭晓答案——

  071秋夜月吟,油馍犒劳

  田禾庆、任栓武、齐开儒、胡翠仙离开马福岭公社,天色已晚。几个人回到水泥厂招待所,整理行装准备回向阳溪,郑厂长得知消息特别高兴,坚持要派厂里的吉普车送他们回去,田禾庆坚决不肯。

  霜降前后,山区秋意开始变色,树叶变黄变红,渐渐显露出浪漫气质。山区深秋夜晚更是让人充满遐想,山峦叠嶂泼墨一般,月行云间,时明时暗,展现着上弦月的魅力。

  走在山间小道,四人步伐无不轻松愉快。齐开儒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竟像个孩子似shì的,不掩兴奋之情。他不禁吟诵起诗来:“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田禾庆也很高兴:“齐先生,这是啥诗句。”

  “田书记,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免得再给你找麻烦。”齐开儒说。

  “公社社长都这样称呼你,我就不能了?”

  “今天,我看见吕大善,那人可不是个善人呢。他明显对你有敌意。”

  “好了,先不说他,影响心情。说说,你那诗句吧。”

  齐开儒说:“这可不是我的诗,是晋宋之际文学家陶渊明的诗,题目是《归园田居》。”

  田禾庆:“《归园田居》是不是回到老家种地呀?”

  “对,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吟诵的是他一组诗的前四句。”

  “后边还有,吟诵吟诵,我们都听听。”田禾庆饶有兴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yán,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吟诵完,齐开儒解释说:“这首诗主要是写陶渊明天性是热爱自然的,偶失足落才进入官场,一转眼十余年过去。他就像笼中鸟常依恋往日山林,池里鱼向往着从前深渊。他愿开垦荒地归耕田园,今日总算又归返林山了。诗句表达了他对田园风光的向往,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体现了他对自然和自由的热爱。”

  “多好的诗,就像写你一样。”田禾庆感慨这说。

  “所以,我想起了这首诗。”齐开儒解释说。

  四人边走边谈。一路上,一人津津乐道,三人津津有味地听,不觉间回到了向阳溪,各自分手。

  田禾庆刚一叫门,媳妇马芳莲一改昨日冷战态度,立刻开了门,不好意思先打破僵局,暗自笑着,扭头回屋。田禾庆明显感觉到了媳妇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抓住时机攻破堡垒:“哎,那个人是在那儿笑啥哩,还偷偷摸摸。看看,还笑。”

  马芳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谁偷偷摸摸啦?笑也不让人家笑呀?”

  “笑,我也笑,咱来个比赛好不好?”田禾庆做了一个准备大笑的夸张动作。

  马芳莲伸手打了一下田禾庆:“行啦,孩子们都睡啦。”

  “哎,不让笑,我问你个事。”

  “啥事?”

  “你咋想开了?”

  “谁想开啦?反正那个狐狸精也被抓走啦!”

  “人家又回来啦?”

  “啥?回来啦,咋回来的,是你救她回来的?”

  “是,也不全是。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啥东西,我不看!”

  马芳莲虽然这样说,她却一把抓过公社的处理意见书,看了又看。一会儿,她把文件又塞给田禾庆:“你念,字太多,读不下来。”

  田禾庆读完以后,马芳莲大吃一惊:“原来齐开儒还活着,真是想不到呀。”

  接着,田禾庆又把这两天的事一一说一遍以后,说:“这回你知道我为什么去胡翠仙家,没法跟你和乡亲们解释,要叫那个所谓的巴爷知道,齐开儒落在他手里,这个水利专家很可能就没命啦!哎,我可告诉你,人家可不是狐狸精啊,你也是党员,以后不能胡说。这上面说的清清楚楚。”

  田禾庆说完,像要讨回公道似shì的:“说,是谁错了?”

  马芳莲脸上挂着笑:“好好,我错了,你常有理。哎,你吃饭了吗?”

  “你不管饭,谁管饭呀。”

  “我给你烙油馍去。”马芳莲是个利索人,厨房激励咣当一阵响动,香喷喷的油馍烙好了,还给田禾庆拿来了一根大葱。

  田禾庆吃着热乎乎的油馍:“哎,咱家哪来的白面?”

  “今天我回了娘家,我爹可向着你说话啦,骂了我一顿,还让我给你带了点白面回来。”马芳莲似乎在表功,似乎在夸田禾庆,满意地看着丈夫吃饭。

  072公开露面,尊为专家

  发生洪水灾害前,向阳溪社员活动中心是老槐树,那以后,队部门前自发形成了活动中心,门前的台阶与胡翠仙家的台阶本身就是一体,自然成了社员大会发言人的主席台。

  从公社回来的第二天,社员大会就在这里召开。

  齐开儒还活着成了当天最大的新闻,全村老少早早来到会场,关注着胡翠仙家紧闭的大门。

  田禾庆精神焕发,走上台阶:“乡亲们,今天就说一件事,就是修葫芦沟水库的事,今天咱要把这件事彻底确定下来。大家说,咱要不要修这个水库呀?”

  “要修!”

  “现在就修!”

  台下一片积极响应声。

  田禾庆接着说:“好,自从说要修水库,社员同志们情绪一直很高涨,也收到了不少社员提出的意见,今天咱就算把这事定下来了。这次不仅水库,而且要建水电站,不管再苦再难咱也要把向阳溪水库修成,让全村人点上电灯。不过,建水库不比建房,要求高,需要专家,先不说花多少钱,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修水库,咱去哪请专家呢?咱请得起专家吗?其实,咱村就有一个大专家。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在分房大会上,我就讲过,解放前我参军走之前,在地主齐开儒家就见过他当年绘制的图纸。现在,我告诉大家,那张图纸不仅还在,而且齐开儒也还活着。好,请上来吧。”

  排长去敲胡翠仙的门,胡翠仙搀扶着齐开儒走出,顺势站在台阶上。

  社员们一下子看稀奇一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静一静,我这里有马福岭公社关于齐开儒的处理意见,我念一念。”田禾庆话音落,台下鸦雀无声。

  公社的处理意见念完了,台下又是叽叽喳喳jī jī zhā zhā,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梁大车在人群中找到田国胜:“孩子,咋样,我说你爹一定会给大伙一个交代,没说错吧?”

  “那,我爹为啥还躲躲藏藏,不敢说呢?他要早说就好了,还哪有前天的闹腾事了?”

  “孩子,你咋还不明白?齐开儒是地主,上边不发话,他敢随便说地主还活着?!那样,事情就弄砸啦!”

  田国胜依然不明白,梁大车扫视了一下会场四处,压低声音说:“如果走漏风声,齐开儒落在巴爷手里,齐开儒就危险啦!”

  “哦,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爹还是很英明的。”

  “是呀,你爹走南闯北干的都是共产党的事,巴爷想跟他斗差远啦。”

  田禾庆说:“乡亲们,齐开儒虽然是地主,但是也是大学老师,更不是恶霸。今后,咱村的水电站工程就交给他啦。所以,我有个想法,今后见了不能直接叫名字,那样对专家不尊重。在这儿,我有个建议,全村老少都称呼‘齐师傅’,行不行呀?”田禾庆这样倡议,台下立刻有人说:“叫先生也行呀,人家过去就是先生吗。”

  “现在,就请齐师傅讲几句。”田禾庆往旁边移动身子,示意齐开儒向中间移动。

  齐开儒两眼含泪:“叫我齐开儒就行,不必叫师傅。感谢支书对我的信任,感谢乡亲们的信任,我是学水电工程的,咱村又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一定努力,和社员一道把水电站建好。”

  群众热烈鼓掌。

  昔日,被斗得弯弓屈膝的地主,今日挺着腰杆人模人样站在台上讲话;过去,被分了家财的仇家,今日竟然要人称他师傅。巴爷心里太不是滋味了,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他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地主算什么狗屁专家。修水库我赞成,但是让他当专家,我一百个反对。”

  田禾庆接话:“我说他是专家是有根据的。齐师傅,你把图纸拿出来,让乡亲们看。”

  胡翠仙转身回家去拿图纸,厚厚一摞,齐开儒抽出一张总图,展示给大家。

  巴爷说:“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过是给地主脸上贴金。”

  田禾庆说:“好哇,你能找来专家也行?”

  “你别拿话噎人。我问你,让他当专家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现在晚了吗?不晚。正因为他是地主,你我都做不了主,所以今天让广大社员来决定。乡亲们,大家说齐开儒行不行呀?”

  “行!”

  巴爷气得鼓起腮帮:“你们是瞎起哄,他是地主,你知道他是真心还是歹意。他是阶级敌人,绝不能放过。现在就得把他抓起来,让他交代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此时,巴爷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已经不是当年土改时一手遮天的巴爷。巴爷对齐开儒的突然复活,内心是恐惧的,他明白当年他随意殴打齐开儒是想霸占胡翠仙,这事许多社员都知道,还有很多社员不知道的。这些年,齐开儒失踪,巴爷也就心安理得,现在他实实在在站了大家面前,他要把那些事都抖落出来,有巴爷难受的。昨晚,回到家,巴爷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害怕,今天他是铆着劲要大干一场。

  “二哈、草脸儿蛇你们两个过去苦大仇深,去那绳子把他给我绑了。”

  巴爷此话一出,众人一片骚动。

  田禾庆大声说:“吕大善,你反了天了!有公社处理意见,你敢违抗!”

  巴爷说:“我不管那个,那都是你欺上蒙下骗人的。二哈、草脸儿蛇,快去呀。”

  二哈、草脸儿蛇冲上台阶,排长端着枪:“后退,反了天了。”

  二哈、草脸儿蛇吓得愣愣地站在台阶上,无奈地看着巴爷。

  巴爷说“栓武,别忘了你手里的枪是对付谁的,你对贫下中农动枪,保护阶级敌人,我看得先把你抓起来。二哈、草脸儿蛇,快动手。贫协主席给你们做主,我看谁敢开枪。”

  二哈、草脸儿蛇又要向上冲,排长端着枪:“我看谁敢。”

  田禾庆按下排长的枪,说:“二哈、草脸儿蛇,你们下去,公社已经下了结论,齐开儒是地主,但他也是社员,享有社员的权利,你们敢妄动,公安局先把你们给抓了。”

  二哈、草脸儿蛇身不由己,往后退着,田禾庆说:“乡亲们,从今天开始,齐开儒就是咱村的一个社员,享受社员待遇,该分粮的分粮,该劳动的劳动。就是说,从今以后,齐开儒和邻村白家沟的那家地主一样,虽然是地主也不能随便抓,随便打骂,他也享有社员的权益。”

  群众又是一片鼓掌。

  田禾庆接着说:“刚才,我已经把齐开儒的情况介绍了,下面咱举手表决,让不让齐开儒当专家。”

  台下众人纷纷举手,除了巴爷几人以外,社员都赞成齐开儒当专家。

  会后,田禾庆开了介绍信,让梁大车赶车,拉着赵学进、排长去公社取回齐开儒的所有书籍和资料。

  073一号工程,为钱发愁

  深秋,满山红叶层林尽染,像跳动的火焰,烘托出向阳溪一片热情。

  炮筒子、赵学进陪着齐开儒进行实地勘测。田禾庆战友的水泥厂借给他们一套仪器,齐开儒要一一核对一下他当年测定的数据是否有变。赵学进手端图纸记录着齐开儒观测到的数据,炮筒子负责搬仪器,并保护这个备受争议专家的人身安全。广大社员则在田禾庆的带领下,抓紧完成秋季农田管理,为今冬水库开工做积极准备。

  这天,公社杜干事骑车来到向阳溪,手里拿着公社的批文。田禾庆一看,是水电站方案批复文件,上面写着:向阳溪生产队:

  日前你队报送向阳溪水电站有关报告和相关图纸,本公社依据县水利部门审核的意见,认为方案可行,予以通过。依据‘蓄水为主、小型为主、社办为主’的‘三主’治水方针,本公社决定将向阳溪水电站工程确定为本公社的一号水利工程,工程资金自筹,公社也将尽力给予人力和财力的支持。

  看到这份批复,向阳溪队委会成员兴奋不已。炮筒子捋lǚ这胳膊袖口:“田书记,干吧,上级都这样支持咱们,还等啥?!”

  田禾庆也很兴奋,这份批复有三点他没有想到:其一,批复得这么快;其二,定为公社的一号工程;其三,公社还要给予人力财力的支持。田禾庆原本没有想过向上级伸手,现在上级主动把手伸过来了,不管多少,这肯定是好事。不过,这份批复也给了他压力,上级这么重视,向阳溪水库建设是绝不能含糊的。

  “炮筒子,齐师傅和学进现在在哪儿?”

  “又去葫芦沟了。”

  “你咋没去?”

  “他们核对数据,我不需要去。”

  “你跑一趟,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也看看这份批复。”

  “好哩。”炮筒子高高兴兴跑出队部去叫人了。

  齐开儒回来了,看了批复文件后,他的表情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情不自禁,而是把文件递给了赵学进,让他也看看。自从赵学进跟着齐开儒搞勘察以来,齐开儒很欣赏这个既爱学习又积极谨慎的年轻人,说他是向阳溪少有的文化人。

  齐开儒的表情让大家心情有些沉重。田禾庆说:“齐师傅,你说说你的想法。”

  齐开儒看了一眼赵学进:“公社批复了当然是好事。好事咱们就不能把他办砸了。现在公社把工程定为一号工程,责任就更大啦。我还是那句话,开工前必须做水工模型试验。”

  赵学进说:“齐老师说得很对,这些天听他讲了很多东西,很有道理,我们干事情不仅要有热情,还要有科学严谨的态度。”

  田禾庆有些生气:“我不是不想科学,不想严谨,你们要搞什么水工模型,那得要钱哪!你们说,搞这个模型就得200多块,咱去哪儿弄这笔钱呢?”

  齐开儒扫视众人,看见巴爷坐在角落,凶巴巴看着自己。他欲言又止。

  大家僵持了好长时间,田禾庆说:“好吧,你今天再讲讲,究竟这个模型有多重要。”

  齐开儒说:“水工模型试验是为解决水利工程施工和工程质量问题,通过模型试验可以观测、发现相关水压、水流作用的复杂物理现象。做好了模型试验,可以更好地把握施工的用料、用工、质量问题。如果施工中水泥使用不当会造成质量隐患,万一溃坝,会造成重大灾难。”

  “施工中多用点水泥,一袋不中咱用两袋,还不行吗?”排长说。

  齐开儒坚决地说:“不行,过多过少都可能出现质量问,尤其是关键部位。用多了不仅质量差,还浪费。实际上,做水工模型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建议一定要做这个模型。”

  “看看,这就是你们说的专家,这不行那不行,要这样的专家干啥?”巴爷曲“高”和寡,大家回头看了一眼,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袁会计,现在你手里有多少钱?”田禾庆问。

  袁会计拉开抽屉,拿出一沓零零碎碎的钱,说:“昨晚我刚又核对过,生产队只有51.8元。”

  “你辛苦一趟,现在跑一趟,问问德旺爷,看窑场这两天回来钱没有。”田禾庆说完,摆着手让袁会计快去。

  袁会计出门以后,齐开儒拉着田禾庆走出屋子,悄声而又神秘地说:“我有个金戒指,可以卖了换钱。”

  田禾庆一听,拉着齐开儒走出队部,悄声问:“你哪来的金戒指?”

  “当年家里有些金货,金镯子、金项链还有一些名酒都被吕大善拿走了。那时,我留了个小心事,把孩子他娘戴的戒指缝在了长袍里,大善也就没有发现。本来我想把它留给儿媳妇,亏她给我端吃端喝这么多年,怪对不住人家的。我看你对集体的事这么上心,现在又这么缺钱,我想把它交给集体,就算土改啦。”

  听得出齐开儒的话是肺腑之言,田禾庆很是激动,紧紧握着齐开儒的手:“齐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现在就回家取去。”

  “哎,等等。即使你拿来,现在也变卖不了呀?”

  “说的也是。”

  “这样吧,你就先留着吧,真到了万不得已再说。”

  袁会计回来了,进屋高兴地说:“德旺爷的窑场还真行,两天又收入了30.7元。”他把钱在空中晃着,与那沓钱合在一起,放在抽屉里,上了锁。

  田禾庆说:“根据齐师傅的测算,建模型总共需要200来块钱,现在已经有了82.5元。建模型水泥是个大头。我想找找水泥厂郑厂长,看在他那儿能不能先赊账。这样吧,明天齐师傅、赵学进和我一块下山,你们俩去买模型零部件,我去水泥厂。”

  074摸金校尉,弄巧成拙

  队委会散了,太阳已经西沉。

  巴爷闷闷不乐走出队部,要回家吃饭,不知啥时候草脸儿蛇跟在身后:“巴爷,你看我这……”

  “好了,别说啦,我知道你啥意思。想来蹭饭是不是?”

  “瞧你说的,多难听呀。我给钱,巴爷。”

  “好哇,你小子能掏出几个子儿,老天爷都会笑掉大牙。”

  “别隔着门缝瞧人——把人都看扁啦!”

  “怎么?‘挖坟盗墓’又弄住事儿啦?”

  “我是摸金校尉,干的都是体面活。”

  “哼,还摸金校尉呢?你无非是说我是曹操,是我封你的‘摸金校尉’,专让盗墓敛财?”

  “摸金校尉可不就是你说的吗,我哪懂那么多呀?”

  俩人边走边说,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巴爷家里。一进门,巴爷一眼看见酸草莓也在,两眼立刻放出光芒。

  “有事呀?”巴爷眼睛盯着这个向阳溪第一美女,生怕少看一眼。

  酸草莓娇嗔说:“你家是三宝殿呀,非得有事才能来吗?”

  “算你说对了,我家就是三宝殿,没事别来。”

  “照此说来,我非得说出点儿事来。好吧,我来借钱来啦,你给不给?”

  “借钱?”巴爷侧身指了指草脸儿蛇,“那是摸金校尉,管他要去。”

  酸草莓嗤chī之以鼻:“谁还不知道,那是个猴急猴急的货。今天,我就非让这三宝殿的菩萨出点血不可!”

  巴爷很喜欢美女耍无赖:“耍赖是要有代价的,嗯?”巴爷眼睛挑了一下酸草莓。

  酸草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同样挑了他一眼。

  牛香娥知道,只要酸草莓来家,巴爷什么东西都舍得,尤其是做饭,要尽好的做,做差了,巴爷劈头盖脸就是臭骂,重了还要打她。

  上个世纪60年代,别说是穷山沟的农户人家,就连富裕一点的平原地区的家庭,也不是谁家想喝酒就能喝得起的,也不是谁家能顿顿炒菜的。巴爷家不同,在这小小的向阳溪他家肯定是富裕户。巴爷给牛香娥有金项链,牛香娥怕太招摇,也就是在家戴戴,孤芳自赏一下,不敢戴着不出门。她怕村里人眼气自己家里有钱,就连去邻村代销点买点吃的用的也常常是悄悄地进行。

  今晚,不是巴爷主动招人议决重大事项,晚饭不是那么丰盛,但是也相当不差,炒鸡蛋,炒花生米,喝酒吃饭也都不耽搁事。

  巴爷没有拿酒的意思,草脸儿蛇也不敢主动提,只管抢着吃盘子里的鸡蛋,自己吃着还假装劝别人:“巴爷,别光顾说话,吃呀。”

  “我们都吃了,你吃啥?”巴爷掂草脸儿蛇的冷壶。

  草脸儿蛇停下筷子,嘴里别着满嘴饭菜,脸上堆笑:“嘿嘿,我是多吃了点。你们不吃,浪费也可惜。”

  “咱可说好啦,今晚的饭不白吃。”巴爷说。

  “知道,不白吃。”草脸儿蛇依然埋头苦干,吃得一个利索。吃完了,他佯装掏着口袋摸钱,嘴里不停地说着:“嗯,钱呢?钱去哪儿了?”

  “行啦!别装了。有本事你去队部拿去,你的钱在那儿那!”巴爷耍笑着草脸儿蛇。

  “啥?队部有钱?别拿我开涮啦!”草脸儿蛇说。

  酸草莓说:“真的,下午我看见袁会计到窑场要钱,任德旺二话没说就把一沓钱给他了。”

  “信了吧,80多块呢。”巴爷说。

  草脸儿蛇嘿嘿一笑:“巴爷,你逗我。有钱也是生产队的,我可不干那事。”草脸儿蛇嘴上这么说,心里算着账:现在一天工才6分钱,80块就是1300多天的工分,4年不用出工,有吃有喝不用愁了。

  草脸儿蛇越想心里越痒,心痒手也痒,暗想:这可是一个重要消息,凭自己的敏捷的身手,不把钱弄过来,太可惜啦!

  草脸儿蛇站起身:“巴爷,你小看我啦,我有钱,等着,我给你拿去。”

  草脸儿蛇走了,巴爷、酸草莓继续吃饭说话。

  队部,会计室。吃过晚饭的社员像平时一样来计一天工分,屋子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袁会计坐在办公桌后的床沿上,认真核算每一个人的情况。草脸儿蛇挤进围满桌子的人群,暗中盯着办公桌的两个抽屉。两个抽屉一个平时放账本,靠草脸儿蛇的那个平时放现金。记完工分,一个铁档一把锁就把两抽屉一起锁上,现在正是大家记工分时间,锁只是挂在锁鼻儿上。

  “来来,让让,该我记工分了。”草脸儿蛇虚张声势说着,袁会计抬头看了一眼草脸儿蛇,心里不高兴草脸儿蛇加塞。突然,一股青烟从草脸儿蛇口袋冒出,他惊慌失措,掏出一把乱草,冒着火苗,抛向桌面,袁会计、众人赶紧躲闪,草脸儿蛇顺势拿了钱,利索地掖进口袋,边后退边嘟哝着:“真晦气,晦气,记个工分也出幺蛾子yāo é zi。”说着他走出屋门,众人继续记工分。

  草脸儿蛇走到没人的地方,掏钱数了数,72块,不对呀,巴爷说的是80多块,怎么少了10来块,他左思右想,最后判定是自己失误,造成少拿一张10块。不管怎么说,行动也算成功,72元也不少,一次盗墓也未必能弄到这么多钱,1200天的工分到手了。

  草脸儿蛇收起钱,哼唱着小调朝巴爷家走去:

  正月里调情正月正,

  小妹子俊俏又年轻,

  真是皮白肉又嫩呐,

  你让我心痒乱哼哼。

  草脸儿蛇走了以后,巴爷没有期待他能送钱回来。等待草脸儿蛇再次回来,巴爷正与酸草莓推杯换盏。巴爷以为他又回来蹭吃蹭喝,满脸的不高兴,心里恨他没眼色坏了自己的与美女的好事。不想,草脸儿蛇满脸堆笑,“啪”的一声,把5毛钱拍在桌上。两个人惊诧不已,草脸儿蛇得意地说:“我说了,我不白吃白喝,这钱够了吧?”

  巴爷不动声色:“够了?既然有钱啦,连过去的账也一块结了吧。”

  “巴爷,别想着我是大款,就这钱我都给你啦!”

  “谁信呀?把手举起来,对对,那只手,举起来。”

  草脸儿蛇照巴爷说的举起了双手,冷不防巴爷一下捂住了他的口袋,把钱掏了出来。

  “好哇,你竟敢打生产队的歪主意,走,跟我去队部。”巴爷一本正经。

  “别别,巴爷,你饶了,饶了我。”草脸儿蛇没想到巴爷突然翻脸不认人,心里着实害怕。

  “饶了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些钱是干什么用的吗?”

  草脸儿蛇摇摇头。“告诉你,这是水库工程款,明天就要去买实验器件的。说轻了,你这是盗窃;说重了,你这是破坏水库工程。”巴爷很严肃。

  草脸儿蛇瑟瑟发抖:“巴爷,你说咋办呢?”

  “咋办?我问你,巴爷的话今后听不听?”

  “听!”

  酸草莓突然站起身:“巴爷让你干啥,干不干?”

  草脸儿蛇看看酸草莓,又看看巴爷,赶紧点头:“巴爷说啥我干啥。”

  “好,为了你好,听巴爷的话,赶紧把钱放回去!”巴爷说得很认真。

  “可是,可是,放不回去呀!”

  “你看着办吧,可别说我没救你。”

  草脸儿蛇走出巴爷家门,回到会计室,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比刚才偷钱时还害怕。屋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草脸儿蛇审视一会儿,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袁会计抬头:“草脸儿蛇,你有事?”

  “没,没事。”草脸儿蛇说完转身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出屋门。他躲在黑暗处,等待着袁会计回家,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那晚上袁会计关了屋门,会计室的灯一直亮着,看样子袁会计不准备回家睡觉了。草脸儿蛇急得团团打转,他蹑手蹑脚走进队部大院,想把钱塞到会计室,可是门关得太死,又怕弄出动静,草脸儿蛇放弃了这种想法。他把钱放到了会计室门口,转身出了队部大门。不对,如果明天谁大早上把钱捡走,岂不是更糟。想到这儿,他又蹑手蹑脚回来取走了那沓钱,像怀揣了个兔子一样,惴惴不安回家去了。

  075巧计破案,盗贼自首

  昨晚,袁会计的确没有回家,一直工作到很晚。

  田禾庆、齐开儒和赵学进一大早就来到队部。田禾庆问袁会计:“怎么来的这么早?”

  袁会计说:“我就猜着,你们一大早会来,怕耽搁大事,晚上就歇在队部了。”他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抽屉锁,拉开抽屉的瞬间,傻眼啦。

  “钱呢?”袁会计在两个抽屉翻来翻去,只找出一张十元和一些零钱,“我明明放在左边的抽屉里了,怎么不见啦?”

  袁会计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样子非常着急。田禾庆说:“别急,想想是不是忘记地方了?”

  “没有哇,平时我都是放在这个抽屉的。”众人开始搜索桌上桌下,床上床下,屋里屋外,到处乱找。

  田禾庆知道,袁会计心细入微,要问一个账本上的数字,他也能一下翻到位置,给你说得明明白白,他放东西绝没有找不到的时候。看来,钱确实是丢了。

  袁会计沮丧地翻眼看看田禾庆。田禾庆面色严肃,一句话也不说,他走到桌子旁,反复查看抽屉上锁的地方,没有撬动的痕迹。他又去查看屋门,也没有撬动的痕迹。

  田禾庆说:“钥匙在你身上,抽屉、屋门都没有撬动过,你说这钱会去哪呢?”

  袁会计的心怦怦pēng乱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可是生产队钱哪,弄丢了,不仅自己赔不起,而且很可能要坐牢。毕竟丢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72元钱能买100斤瘦猪肉呢,够让向阳溪人人吃半斤猪肉,更何况一年也不一定能吃上一顿肉。袁会计越想心里越急,越急心里越乱,一时也理不出头绪,钱是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生产队的钱丢了,消息在向阳溪传开,人人揪心,对偷钱的人恨之入骨。他们涌入队部,让队委会成员倍感压力,尤其是袁会计简直觉得无地自容。中午,他回到家,他媳妇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媳妇说:“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他开始回想昨晚去会计室记工分的每一个社员,他像过电影一样,把每个人的音容笑貌过了一遍,最后想到了草脸儿蛇。对就是他,他要记工分,最后也没有记工分,就走了。其间还弄了一把火弄得满屋子烟气。他媳妇又问:“草脸儿蛇知不知道抽屉里有钱?”是呀,如果是他,他怎么知道抽屉里有钱呢。昨天知道抽屉里有钱的只有队委会成员。难道是巴爷?不会,他即使有这心也没有这样的身手,瞧他那一身肥肉,钱掉地上让他捡他都未必能弯下腰。难道是齐开儒?不会吧,他刚刚受到重用,怎会干这事呢?再说,那是个老学究肯定不会干这下三滥的事。袁会计否定了所有队委会成员,开始追忆自己去德旺爷取钱的过程。德旺爷肯定不会,老头德高望重,再说也没那利索劲。对了,取钱回来的路上,碰到酸草莓了,她主动问这问那,她是知道生产队急着要用钱的。他媳妇告诉他一个情况,昨晚饭后她们几个妇女在门口聊天,发现第一美女在巴爷家很长时间没出来,后来草脸儿蛇从巴爷家出来,去队部了。这下,袁会计彻底明白了,他饭也顾不得吃,直奔田禾庆家。

  田禾庆刚刚端住碗,袁会计慌慌张张走进来:“发现线索了?”

  袁会计上气不接下气:“不能完全肯定,但是我觉得十有八九。”

  田禾庆让袁会计一块吃,袁会计推辞了。田禾庆边吃边听袁会计推理:“草脸儿蛇来队部,不记工分,却往办公桌前挤,紧挨左侧抽屉,从口袋掏出一团干草,就着火了,我和桌子周围的人都赶紧躲开,火灭了,我继续办公,草脸儿蛇就离开了。他的嫌疑最大。那么他是怎样知道当晚抽屉有钱呢?昨天下午我去德旺爷那取钱回来碰到酸草莓,她跟我打听取钱干啥,更让人怀疑的是,昨晚她和草脸儿蛇都在巴爷家。后来草脸儿蛇先从巴爷家出来,来到队部,转了一圈又走了。这说明巴爷、酸草莓把情况透露给了草脸儿蛇,他就来了一个玩火偷钱的勾当。”

  “听起来很有道理。”田禾庆说,“那么,草脸儿蛇从引燃干草到火熄灭,大约多长时间?”

  “约有十几秒吧。”

  “走,去队部。”田禾庆撂下碗筷就往外走。

  他们俩分别站在草脸儿蛇的位置,模拟草脸儿蛇玩火动作。田禾庆动作稍快,袁会计动作稍慢,两个人都能在约十几秒内不动声色完成把抽屉拉开再合上。田禾庆进一步肯定了袁会计的推断。但是,田禾庆有个疑问:巴爷好坏也是党员,无论自己与他矛盾多深,那都是个人问题,政见之争,他真敢怂恿草脸儿蛇破坏水库建设工程?这可是重罪,他值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袁会计分析说:“巴爷肯定不会直接让草脸儿蛇来偷钱,他也可能装着无意之间透露给草脸儿蛇。谁不知道,巴爷玩这一套,那是老手。”

  田禾庆还是不能完全肯定此事与巴爷一定有联系。但是,有两点可以肯定,要想在大庭广众下完成这样的偷盗行为,一是有胆量,二是身手绝对敏捷,这两点草脸儿蛇都具备,尤其是动作利索,在向阳溪没人能比,要不他的外号咋叫“草脸儿蛇”呢。

  思考良久,田禾庆说:“首先可以肯定,这钱是咱村人偷的。其二,有能力有胆量偷钱的也就是那几个人;其三,这钱还在向阳溪,到现在为止排长没有报告有谁出村。”

  “你安排人监视出村人的动静啦?”

  “是呀,这事出来以后,我就让栓武安排民兵和儿童团把路口了。”

  “还是书记想得周到!”

  田禾庆说:“我看咱们现在就出一个告示。”袁会计取出笔墨,田禾庆说,他写:

  现向全体社员征集偷钱人的线索,望各家各户都要派一人都队部说明情况。偷钱者如能在征集线索过程中主动退还钱财,生产队不再追究其偷钱责任。无论是举报还是送还钱财,每次只能有一人进入队部,也只能向党支部书记一人汇报,村支书会为每位严守秘密。若此轮征集线索结束,偷钱者还不能送还钱财,将依法惩办,至少坐监三年。

  告示写好,袁会计把告示贴到了队部院墙外边。田禾庆说:“你叫上,炮筒子,拿上锣,挨着农庄三条街转一遍,吆喝的声音要大。内容就是告示上的。”

  袁会计打开仓库,取了铜锣,去找炮筒子。不一会儿,向阳溪农庄街道上响起了“咣咣”的铜锣声。袁会计敲着锣,炮筒子吆喝着。

  时间不长,有人来到队部,与坐在会计室的田禾庆打个照面就走啦。队部大门外聚集了一群社员,有的为先来后到还争着进去见村支书。草脸儿蛇也来啦,手插在口袋里,捏着钱。他正准备进去,酸草莓来了,给他使了个眼色,俩人躲到一边去了。酸草莓说:“你没看出来,这就是个圈套。”

  草脸儿蛇说:“我看不像,人人过筛子,谁知道是谁呀?”

  “说你笨,你就是鼠目寸光,你没看见别人都是应付差事,进去就出来了。你要进去,即使田禾庆不说,你能出来这么快吗?”

  “难不成,这真是个圈套?”

  “就是个圈套!”

  说着,酸草莓离开了,进到会计室,说了声“我没线索”就出来了。

  草脸儿蛇观察者动静,众人果然向酸草莓说的那样一个个走马灯似shì的进去出来,出来进去,也不像是有人举报。草脸儿蛇犹豫着,门口的社员已经不多了,再不决定就把自己给亮出来了。草脸儿蛇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会计室。田禾庆表情不温不火看着草脸儿蛇。草脸儿蛇躲开田禾庆的目光说:“我……”草脸儿蛇话说半截停住了,看看田禾庆,还是不温不火。草脸儿蛇心里那个急呀,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一转身索性要走。“站住!”田禾庆说,“你啥也没说,就走?”

  “我……”

  “该说就说,别害怕。”

  草脸儿蛇说了句“我不说”,转身要走。

  田禾庆又说:“你不说是啥意思,是你拿钱了不说,还是你知道不想说。”草脸儿蛇傻傻地站着,田禾庆接着说:“现在不说,可是要后悔的。来来来,坐下,我给你讲件监狱的故事。”这时候,草脸儿蛇才注意到,田禾庆的桌子前面放着一个凳子,他看了一眼没有坐。

  其实这时候,田禾庆已经判断出草脸儿蛇有问题,钱应该是他偷的。草脸儿蛇一进门,田禾庆摆出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用意在于既不能把他吓着,也不能让他抱有侥幸心理。短短的几句对话和草脸儿蛇极不自然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但是,田禾庆还是希望让他自己说出来。

  田禾庆煞有介事说:“监狱里啥滋味知道吗?进去当天,那些囚犯都会对新来的噼里啪啦打上一顿,直打得新来的犯人哭爹叫娘,满嘴流血,叫你三天都爬不起来,吃饭都喊着疼。那滋味难受吧?”

  “难受。”

  “难受,你还不说?”

  “说,说,说了以后,你还会叫后边的人吗?”

  “叫呀,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草脸儿蛇终于鼓起勇气:“钱是我偷的。”

  “我想着就是你拿的,钱呢?”

  草脸儿蛇掏出钱,恭恭敬敬放到桌上。田禾庆打开纸包,数了数:“少5毛,去哪啦?”

  草脸儿蛇说:“在巴爷家。”

  田禾庆说:“要回来去。”草脸儿蛇转身要走,只听田禾庆又说:“站住,你出去叫一个人进来,我说话算话。”

  草脸儿蛇如释重负,赶紧走出队部,叫了下一人。直奔巴爷家而去。他找了半天,也不见巴爷影子。又回到队部,门口已经没有人了,草脸儿蛇直接进到会计室。室内依然是田禾庆一个人。

  草脸儿蛇说没有找到巴爷。田禾庆说:“真没找到就算了,这一章也就翻过去了。但是,你这叫犯罪知道不知道?”

  “知道。”

  “知道就好,好在你有勇气主动交出赃款,不然的话,你真得坐牢。虽然我给你保密,至于扣不扣你工分,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你得老老实实说,为什么要偷生产队的钱?”

  草脸儿蛇从昨天傍晚开始,把路上遇到巴爷,都有谁在巴爷家吃饭,说了些什么,他怎么偷钱,如何又回到巴爷家,全部说了一遍。

  田禾庆问:“你偷了钱,副队长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就是他和酸草莓告诉我的,他们说生产队刚弄了80多块,我就动心啦。”

  “副队长知道你偷了钱,他说什么了?”

  “他当时就要拉我来队部。我求他饶了我,他说要看以后我听不听他的话,为不为他办事。”

  “办什么事?”

  “这个没说。就是他说啥我办啥。对了,前些天去公社也是他让我们去的,他还说这次是个好时机,你的队长当不成啦。昨天晚上,我一夜没有睡好,我想了想我偷钱是巴爷和酸草莓有意引我上钩的,他们不为钱。我答应以后为他办事之后,巴爷还劝我把钱送回来。我到队部一直没有机会,也就没有送成。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你把水库建成。”

  “那5毛钱是咱回事?”

  “就是因为在他家吃饭,我赌气给他的饭钱。”

  “还有没有?”

  “没有啦,该说的我都说啦,你可得为我保密呀。”

  “那当然,咱们有言在先嘛。我为你保密了,你回去乱说,我可没办法。”

  “不会不会,尤其是巴爷那5毛钱,你说不要了,我觉得你考虑得很周到,如果我要那5毛钱要回来,巴爷必定怀疑我啥都跟你说了,你也就没法保密啦。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要听你的。”

  “嗯,这话不对,要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走正道。副队长劝你把钱送回来是对的,他也是共产党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和他有矛盾,也都是工作上的事,不存在个人恩怨。你回去也不要再提今天咱们的谈话,那样对你,对我,对副队长都不好。如果,副队长真是要办对集体不利的事,你谁都不要说,直接向我报告就行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

  “另外,副队长问你怎么把钱送回来了,你怎么说?”

  “我就说,趁人不注意,放下钱就走了。”

  “看来,你很聪明,这样有利于对你保密,是不是?”

  草脸儿蛇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田禾庆说:“为了给你保密,你的工分可以暂时不扣,但是你毕竟犯了错误,而且是大错误,以后还是要扣工分的。”

  “会扣多少?”

  “根据过去咱队扣工分的情况,又根据你勇于自首,不会扣得太多。大概5天吧,具体多少,还得袁会计来计算,所以说这事在袁会计那儿,是保不住密的,这个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

  “另外,袁会计也得扣他工分。”

  “能不能不扣袁会计工分,都是我害的。”

  “一码归一码,他的工分肯定得扣,不过不会比你多。”

  076吐露心声,古怪美女

  丢钱事件水落石出。田禾庆的心彻底放下了,袁会计虽然如释重负,但是心却依然没有完全放下。

  无论是巴爷当政时期,还是田禾庆成为当家人,他当会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丢失现金的事,而且这次丢得这么多,这么蹊跷。

  得知钱回来以后,袁会计哽咽着落泪了。果然是巴爷和酸草莓唆使草脸儿蛇偷钱,袁会计这个曾经是巴爷帮的人现在恨透了这帮人。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私分公粮案”,自己本来是硬被拉进去的,案发以后自己背的黑锅比巴爷还重,那个靠卖弄姿色的酸草莓屁事没有。现在这两个又沆瀣一气hàng xiè yī qì坑害自己,袁会计越想越气,恨透了这两个人。自从他重新当选生产队会计以后,他与田禾庆接触的机会多了,他渐渐认识到,田禾庆公正无私,品德高尚,敢作敢为,做人不参任何水分,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干部。通过这件事,袁会计看到田禾庆胸怀宽广,格局高雅,绝不是巴爷这种一心拨拉小算盘的鼠目寸光之辈能比的。他决心彻底与巴爷帮决裂,一心跟着田禾庆走。

  当晚,袁会计主动约田禾庆,俩人在会计室促膝长谈,袁会计主动提出退赔丢失的5毛钱,并要求扣自己的工分。末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准备已久的入党申请书。

  田禾庆也很激动,袁会计的思想转变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代表村党支部郑重接受了袁二山的入党申请,并向他讲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田禾庆说毛泽东同志在《纪念白求恩》一文说“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这就是一个合格共产党员的标准。

  他们从党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谈到中央刚刚修订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从向阳溪历史上为什么祖祖辈辈受穷,谈到人民公社;从麦收时的洪灾,谈到向阳溪农庄;从眼前的向阳溪水库建设,谈到未来向阳溪的愿景。田禾庆也谈到了他刚入伍时,还像农村孩子那样思想散漫,在一次抓捕特务时由于自己没有严格的时间观念,抓特务迟了一步,导致执行任务失败,从那以后自己积极入党,严格要求自己,再也没有出现过明显的错误。

  田禾庆襟怀坦白,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让袁会计感动不已。他也彻底向田禾庆袒露了自己的心扉。他详细讲述了当年自己参与“私分公粮”的错误,同时提出了困扰自己多你的疑惑,那就是帮着胡智梅上户口的事。虽然直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当年的行为是不是错误,但是他总觉得那是在为虎作伥,这甚至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袁会计说:“刚解放时,巴爷从洛阳城里带回一个姑娘,那时你已经参军走了。这姑娘究竟叫啥,村里没人知道;她多大了,也没人知道。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说话办事很老道,一看就不是咱乡下人那种女人,像是见过大世面的。她虽然管巴爷叫姑父,但是却明里暗里与巴爷眉来眼去,骚得全村人都看不下去,说这女人来历不正道,也不是个地道人。后来,巴爷要我帮着给她上户口,巴爷一会说她叫胡华,一会儿又说胡智梅,说到年龄巴爷也是支支吾吾,把她本人叫来她倒很肯定的,坚持说自己只有13岁,别说我不信,巴爷也不信。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天,巴爷让我就按胡智梅13岁报了户口。我注意过,这个女人从来不主动谈起自己的年龄,一旦避不开她非常坚决说自己只有13岁。从当年报户口到现在10年过去了,即使按户口年龄她也应该23岁了。男大当婚女当嫁。你说她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一点是为了婚姻,也好理解。可是至今谁给她说婆家,她都给拒绝了。就说她不想结婚,好好劳动也行呀,可她偏偏吃不了这个苦,不是三天两后晌请病假,就是想着法儿让别人替她干活。听说,她还会喝酒,天天与巴爷混到一块,经常出些骚主意。”

  过去,田禾庆对这个女人关注很少,只知道她与大善走得比较近,而且人家都说他们是亲戚,对他们的事也就没多想。今天经袁会计这么一说,田禾庆觉得这个女人确实不是一般人。

  袁会计接着说:“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你说巴爷是他姑父,巴爷媳妇应该是她的姑姑,可是从来没有听她叫过姑姑,好多时候都是直呼牛香娥的名字。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伪装什么,这么神秘。所以,我觉得当年替她上户口可能就是个错误。这些年,我心里一直不安,万一她是个潜藏的反革命,我的责任就大了。今天,我向组织反映这个问题,希望以后多多注意这个问题。”

  田禾庆问:“你是否发现她有破坏集体的行为,或者其他的反革命活动?”

  “那倒没有,她好吃懒做,暗地煽动巴爷占个便宜,积极鼓动巴爷争权夺利,她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只是爱出个歪点子而已。哎,对啦。今年洪灾的第二天,就是她给巴爷出点子闹粮,想把你撵下台。你家搜出的粮食,是二哈按照巴爷的意思暗藏在你家的。”

  “那么,你认为她为什么积极鼓动大善争权夺利,她的目的是什么?”田禾庆问。

  “多吃多占,少出力呗。”

  田禾庆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费解,不过她还是向阳溪的社员,你怀疑归怀疑,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以后多注意就是啦,不可在公开场合议论此事。我也会多观察的。”

  关于酸草莓,虽然田禾庆在袁会计面前表现得轻描淡写,但是他自己却为这事烦恼起来。晚上,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田禾庆联想到送粮上山那天,酸草莓的奇怪动作,也想起了,酸草莓勾引自己的事。酸草莓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年龄?为什么会有相当专业的特殊手势?为什么她善于说谎,不仅拨弄得不少人团团转,而且连自己对她称病也信以为真?这些问题田禾庆一时难以理清。

  077模型发电,评定工分

  田禾庆与县水泥厂厂长郑新雷谈得很愉快,郑厂长答应赊账供应向阳溪水泥。当天,田禾庆就赶着马车拉回来了三袋水泥。

  齐开儒、赵学进到洛阳购买水电站模型所需的部件也很顺利,这些部件有像一个马达一样的发电机,有拳头那样大小,还有水轮叶片、电线、灯珠、塑料管等。

  齐开儒、赵学进在葫芦嘴下方选了一块空地,将水库施工图纸按1:100的比例缩小,开始建设向阳溪水电站模型。生产队派了袁会计、杨木妞参与模型建设,这两人做事精细,符合齐开儒的要求。

  模型的建设过程好不含糊,每个部位的用料多少,水泥与砂石的混合比例也都经过认真计算,袁会计、杨木妞、赵学进按照要求垒起“大坝”,建好溢洪道,安装模拟压力管道。齐开儒、赵学进亲自组装水轮发电机组。整个模型建成之后,他们开始引泉蓄水。按比例建起的大坝高一米,越到上越薄,齐开儒特别关注模型大坝的受压情况,葫芦沟形状的模型水库蓄洪接近坝顶,多余的水开始从溢洪道流走。经过两天的压力试验,看上去很薄的大坝经受住了考验。

  这天,进行模型水电站发电实验,打开大坝上的闸门,一股溪水流过压力管道,带动小电机旋转,小灯珠亮了起来。虽然那光亮仅仅是星星点点,但是它让在场的人兴奋不已。葫芦沟溪水,今年夏天还让山村蒙受重大灾难;葫芦沟溪水,让人们看到了向阳溪的光明前景。

  根据齐开儒的建议,工程建设应该立刻展开,冬季水小,便于施工。

  正式开工前,向阳溪社员大会召开,要说说工种、分组、计算工分办法等问题。

  水库建设不同于农业生产,需要专业技术分工。这些天,田禾庆通过与县水泥厂厂长和苏联留学回来的专家交谈,他发现要建设好向阳溪水库。需要两个基本条件:首先,自己必须从一个会组织农业生产的带头人尽快转变成一个会组织管理工程的组织者;其次,向阳溪社员也必须跟上时代步伐,不能局限于农民的小农意识,要尽快适应工程建设的要求,学习新的技术。

  根据专家的建议,参考齐开儒的意见,田禾庆将水库建设分出以下工种:技术组,爆破组,破碎组,砂浆组,搬运组,垒砌组,材料组。全体社员根据个人特点,申报组别,每组选出组长一人,组与组的工分不完全一样,按技术、危险程度、劳动强度设置不同分值。

  分值方面分成了两大部分:高分组最高每日可拿12分,低分组最高每日可拿10分。另外,每组组长每日可另加1分,技术组、爆破组为高分组,其他为低分组。

  田禾庆讲述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基本得到了大多数社员们的认可。

  争议最大的是技术的分值问题。

  巴爷第一个站起来提出不同意见,说:“田禾庆,那天,你当众封齐开儒为‘齐师傅’,今天,你又分什么技术组,而且工分最高,这显然不是偏向地主吗?”

  二哈也附和着说:“我想报技术组,你同意吗?”

  田禾庆说:“二哈,你还别说,你真有那金刚钻,我真敢把这瓷器活给你。就怕你没那金刚钻,也拦不拦那瓷器活。”

  “谁说我没有金刚钻,我那钻硬着呢!”二哈死鸭子嘴硬,大言不惭说。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二哈钻头硬不硬,只有他媳妇知道。”一句话逗得社员哄堂大笑。二哈应声寻找,没人承认。

  二哈媳妇气呼呼嚷着:“这是谁口舌生疮了,看我家二哈好欺负是不是,有胆量站出来。”

  响叮当站起身说:“明摆着,技术活咱庄稼人不懂那技术,也只有齐师傅能干了,模型都成功了,这就是例子,所以他成为技术组长我坚决拥护,拿13分应该。”

  巴爷再次做出强烈反对:“这不行,技术组也就是写写画画,这儿看看,哪儿瞅瞅,一点力也不出,我看最高10分,已经是生产队过去最高分值啦。让地主入户籍、分粮食我也就不说啥了,可是把他抬到天上,我坚决反对。”

  平时不爱当众发言的酸草莓忽然站起来,她说的一番话让巴爷备感吃惊:“技术组定12分不高,我看定15分也不算高,水库建设的技术活谁能干了,除了齐师傅,向阳溪没一个能干了!问题是要几个人,我看一人就行,赵学进是个帮手,学徒的,不能按技术员对待。”

  酸草莓发言时,巴爷脸色一青一白,气得直喘粗气,酸草莓预料到了巴爷的表情,她根本没有把巴爷的感受当成一回事,旁若无人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田禾庆对酸草莓一反常态的发言也感到吃惊。很显然,她赞同田禾庆的意见,也赞同水库建设。嗨,这个女人又让人一时看不懂啦!

  草脸儿蛇急于表现自己,坚决要去危险性最大的爆破组。他说:“别小瞧我曹廉赦,我也是一条汉子。”他的一句话又把人逗乐了。

  炮筒子耍笑他说:“看你那水蛇腰、麻杆腿,瘦得跟猴是的,还是一条汉子呢!钻窟窿打洞还差不多!我决心去爆破组,你就省了吧,啊!”

  草脸儿蛇说:“哎,你去,你不能挡住别人去呀?你别想着我就是为了争高工分,我告诉你,真不是,我是要为向阳溪水电站出把力。将来点上电灯我也觉得光彩。”

  田禾庆相信草脸儿蛇说的是实话,他倾向于草脸儿蛇去爆破组。

  经过自己报名,社员讨论,队委会成员表决,技术组成员2人,分别是齐开儒、赵学进。齐开儒任组长,工分计13分,负责水电站全面技术问题和施工质量监督;赵学进协助组长工作,工分计9分。爆破组2人,分别是炮筒子、草脸儿蛇,炮筒子任组长,工分计13分,负责爆破施工及安全;草脸儿蛇为成员,工分计12分。其他组没什么争议,也都顺利完成了人员组成和组长选配。

  会议结束前,齐开儒提出要发言,他说:“我不想要13分,10分已经足够啦。乡亲们这么信任我,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他的话说完,酸草莓第一个带头鼓掌。田禾庆又让社员评议,最后综合各方面意见和齐开儒个人意愿,确定他的工分为12分,不再加组长分。

  会议结束时,酸草莓主动走到齐开儒跟前,说了很多尊重老教授的话,就像一个虔诚的门生一样。言谈中,她巧妙地询问水电站的电压、电流、发电量等技术问题,并打听各户能不能用上电。酸草莓给齐开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078袒露心扉,路遇美人

  向阳溪水库开工已经万事皆备只欠炸药了。公社社长说,公社正在积极筹款给他们买炸药,但是首批炸药需要他们想办法,尽早开工。

  今天,田禾庆与齐开儒一块赶车买炸药。马车在山道上颠簸着前进,田禾庆与齐开儒一路谈着家常。

  田禾庆说:“说了让你先收着,需要时我会跟你说,你怎么不吭声就把它卖了。”

  田禾庆说的是齐开儒卖戒指的事。那天去洛阳购买水库模型部件时,齐开儒变卖了那个戒指,回来把钱交给了田禾庆。

  “水库急着开工,没有炸药,这好赖也能救救急呀。再说了,建水电站也是我一生的追求。说到这儿,我还得感谢你给我创造了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齐开儒说。

  “看你说的,你出了钱,你还得感谢人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人哪,一辈子能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就是最大的快乐。你帮助我实现人生价值,你说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呀。”

  “依我看,你这话对,也不对。为什么呢?对的是,建水库帮助你实现人生理想;不对的是,你感谢对象错了。你想,当年你雄心勃勃要建水电站,为什么没建成?还不是个人力量有限。今天,为什么你觉得能建成?还不是有了集体的力量。”

  “对对,还是人民公社好。话说到这儿,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掏心窝说,最初我对共产党的土改也是有想法的,认为共产党侵占私人财产,就是非法占有。尤其是像吕大善这样的人借着土改肆意满足个人私欲,我是极其不满的。我本来可以逃走,也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总觉得那样的话,人生就太不值了。这些年,我让儿媳妇弄了些报纸,我读了共产党的一些政策,尤其是读了毛主席的一些文章,我的思想变了。我不断思考,我们这个有五千年文明史的民族为什么会被小小的日本岛国欺负?一个大学竟然被迫几度搬迁,其根本原因在于我们落后,我们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没有团结一心,在于私有制。”

  说到这儿,齐开儒问田禾庆:“你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一提法是谁最先提出来的吗?”

  显然,田禾庆在理论学习方面远远不及这个曾经是大学教授的齐开儒,他老老实实回答自己不知道。齐开儒像遇到了得意门生,滔滔不绝:“是毛泽东首先提出来的。1948年 1月 18日,毛泽东在《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的文件中第一次提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概念。显然,这种提法已经明确了新中国的国体、政权性质等诸多方面。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给描绘即将建立的新中国的图景时,他说,‘使中国有可能在工人阶级和共产党的领导之下稳步地由农业国进到工业国,由新民主主义社会进到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消灭阶级和实现大同’。毛泽东这一思想的核心就是新中国要走社会主义道路。”

  田禾庆认真听着,暗自佩服齐开儒的理论水平,他仿佛觉得眼前这个小老头并不是一个地主,而是一个深刻理解了毛泽东思想的领导干部。

  齐开儒继续说:“为什么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刚开始我也想不明白。我就读书看报,你知道,我在地窖生活,有的是时间。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毛泽东的一个观点,那就是‘落后就要挨打’,这是毛泽东对近代以来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得出的结论。正是基于这一总结,毛泽东对尽快改变中国的落后状况有一种紧迫感。他曾经写道:从19世纪40年代到20世纪40年代,‘全世界几乎一切大中小帝国主义国家都侵略过我国,都打过我们,除了最后一次,即抗日战争,由于国内外各种原因以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告终以外,没有一次战争不是以我国失败、签订丧权辱国条约而告终。其原因:一是社会制度腐败,二是经济技术落后。现在,我国社会制度变了,第一个原因基本解决了……第二个原因也已开始有了一些改变,但要彻底改变,至少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如果不在今后几十年内,争取彻底改变我国经济和技术远远落后于帝国主义国家的状况,挨打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能走世界各国技术发展的老路,跟在别人后面一步一步地爬行。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尽量采用先进技术,在一个不太长的历史时期内,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强国。’”

  齐开儒继续说:“在地窖生活这么多年,我几次都想出来,我也想参与到新农村的建设中来。可是,现实是吕大善这个恶霸,不允许呀。所以,我就等。我终于等到了你,等到了你提出向阳溪水库建设。你说,这个时候我不为水库建设出点力,还更待何时呢?”

  田禾庆很感动,看来齐开儒绝不是一般的地主,他是地主中的开明人士,也是应该团结的对象。

  他们走着聊着,田禾庆问:“你把戒指卖了,胡翠仙知道吗?”

  “知道,她支持我这样做。说到这儿,田书记,我还得和你提个要求。”

  “齐先生,我得先给你提个要求?”

  “什么?”

  “以后你直接称呼我田禾庆,不要叫书记。”

  “不不,那样对你不尊重,也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对你工作不利。至少在公开场合,我还得称你书记。”

  “也行吧。你什么事?你说。”

  “翠仙的婚事。这么多年来,苦了这孩子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去台湾啦,还是死啦。若去台湾,他早该结婚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不能再等了。”

  “胡翠仙是咋想的?”

  “咋想的?无奈呗。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没人敢跟她交往,你得帮帮忙呀。”

  田禾庆说:“其实,这个问题我问过上级。公社吴社长说:中央对于党员、团员和贫下中农青年同地主、富农子女通婚的问题,种种限制,这种做法提出了批评。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同地主、地主子女结婚,更何况胡翠仙是贫农。现在,人的观念一时还转不过来。我看赵逃荒对她有点意思,不知她咋想的?”

  “我也看她有这意思。你觉得他俩合适不?”

  “我觉得合适。”

  “那就请你从中撮合撮合。”

  “好,没问题。回去我就找找赵逃荒。如果他同意,立刻叫他回去开证明。”

  马车不紧不慢走着,拐过一个弯儿,田禾庆看见一人,那人一回头闪身进了树林,从背影看有些像酸草莓,一身老太太打扮。田禾庆顿时产生疑问: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要干什么呢?田禾庆停车:“齐先生,你等一会儿啊。”

  田禾庆猫腰走进树林。森林里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只有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斑斑驳驳,摇曳不定,阴森恐怖。

  尽管只是初冬,树林里已经落叶满地,微风吹过,沙沙作响。田禾庆谨小慎微,向前探寻,树林里酸草莓一直盯着田禾庆,判断着他的动静。忽然,酸草莓提着裤子出来,看见田禾庆故作惊讶:“田书记,你咋在这儿?撒尿?你稍等啊。”酸草莓故意背过身子,做着提裤子系腰带的动作。

  田禾庆赶紧转过头,不愿看见美女春光外泄。

  “好啦,你去吧,田书记。”酸草莓说。

  田禾庆回过头,看见酸草莓穿一件老棉袄,一改平时青春少女形象:“哦,胡智梅呀,你这是干啥?”

  “哟,这你都看不出来,奴,解手。”

  “你咋这身打扮?”

  “不好看吗?我就是让人觉得不好看。”

  “干啥去,要这样?”

  “走亲戚。我长得好看,怕路上遇到坏人。”

  “哦,你有路条码?和我们一块走吧?”

  “有。”酸草莓要去腰间摸路条。

  “我不用看路条,和我们一块走吧?”

  “不用啦,我走小路,近。”酸草莓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她说是走亲戚,那可不是一般的亲戚,而是能帮助她实现致富梦想的关键人物。她走着不禁又想起了那晚在队部自己主动让田禾庆吃豆腐的情景。她想,老娘送上门的菜你都不尝尝,也太小看老娘了,等你把水库修好家家户户用上电,我也要搭上用电的顺风车,我也要一夜实现致富梦想,让你想都想不到,你现在干的一切都是在帮我实现梦想。

  田禾庆回来,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走。齐开儒听说树林里的人是酸草莓,他说:“那姑娘,很不错,有礼貌,也懂得点技术。”

  田禾庆:“懂技术,她懂技术?”

  齐开儒:“哦,她懂一些,昨晚她问的问题都问到点子上啦。”

  “都问啥了?”

  “无非是电压、电流什么的。”

  田禾庆若有所思:“她懂技术,你觉得让她当技术员行不行?”

  “不行不行,我说的懂技术,只是说她比一般社员有些科学常识而已,没办法和赵学进比,这孩子爱学习肯钻研,领会很快,是个好苗子。”

  田禾庆心存疑问:酸草莓为什么要问这些技术问题?今天鬼鬼祟祟要去哪儿,为何这种打扮,谁开的路条?

  079学习爆破,月下定情

  买炸药很顺利,天不黑田禾庆和齐开儒就回来了。田禾庆教炮筒子、草脸儿蛇如何使用雷管和炸药。田禾庆选定的爆破实验对象是胡翠仙家西边的那块大石头,他想一举两得,既做了实验也为下一步建设新的饲养室扫清障碍。

  很多社员把大石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田禾庆教如何进行爆破作业。炮筒子、草脸儿蛇学得很认真,时间不长基本记住了爆破要领。趁着让他二人打破眼儿的空当,田禾庆把赵逃荒叫到了一边。

  田禾庆问:“你家还有啥人?”

  赵逃荒:“没有别人,爹娘去世早,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你愿不愿意落户到向阳溪?”

  “我当然愿意啦,就怕你们不要我呢?”

  “为什么愿意?”

  “这不明摆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向阳溪前途这么光明,谁不愿意来呀?”

  “咱这儿可是山区,不必你们平原。”

  “平原咋啦?没有好领导,照样受穷。”

  “既然你愿意落户到向阳溪,给你说个媳妇要不要?”

  赵逃荒嘿嘿笑着,不做回答。

  田禾庆:“怎么?不愿意,还是有人啦?”

  赵逃荒嘿嘿笑着,不做回答。

  “好吧。你不说,可别怪我。我可要把人家说给别人啦?”田禾庆逗赵逃荒说。

  赵逃荒急了:“别别,是谁呀?”

  “你猜。”田禾庆逗他。

  “是她。”

  “对,是她。”

  赵逃荒忍不住了:“嘿呀,你究竟说的是谁呀?”

  “你不说,我也不说。”

  “是胡……”

  “看来你心里早有打算嘛。”田禾庆说。

  “只是怕人家不答应呀。”

  “你不找人家谈谈,怎么知道?赶快下手吧,晚了也许这事就泡汤了。你要真谈成了,我给你们开介绍信,到公社登记结婚。”

  赵逃荒喜不自禁,痛快地点头。

  今晚,胡翠仙也特别高兴,因为公爹为生产队买回炸药,她脸上也很光彩,更重要的是,公爹说田禾庆书记愿意促成她和赵逃荒的婚事,还答应若赵逃荒同意,会催促他尽快回原籍开介绍信。

  秋夜,月光如水,透过稀疏的树冠洒落地面,小树林一片静谧安详。

  “你这死鬼,不说老实话,田书记同意咱俩结婚,你还不敢承认,你是不是不愿意咱俩的事?”胡翠仙嗔怪道。

  赵逃荒慌忙解释:“不不不,咱结婚要证明,我回老家一趟咋说也得十天,还有路费。我现在一无所有,咋回去呀?”

  “说的也是,一来一回得不少钱。现在也不到年底,不分红哪来的钱?即使到年底,咱家也分不了多少钱呢。我妇女家工分低,你没工分,咱爹也刚能挣工分,这可咋办呀?”

  “我一个逃荒的,生产队管我吃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还敢提工分的事。”

  “咱要结了婚,你成了社员,不就有工分了。”

  “那是。”

  “欸éi,要不我回娘家借借吧?”

  “借钱?”

  “对呀!咱早结婚早挣工分呀。”

  “嗯,我看不太好,明天水库正式开工,我这时候走,即使田支书不说啥,巴爷他们也会盐罐儿里生蛆,不知道会弄出的啥事呢。”

  “说的也是,那,你说咋办?”

  “我看咱就再等等吧,等到水库建成了再说吧。”

  “那到猴年马月了?你是不是不真心跟我好呀?”

  “不是不是!时间也不会太长。你没听你爹说,咱这坝好修,将葫芦嘴闸住就成了。葫芦嘴总共宽也就十几米,高100来米,那地方是天然修坝的好地方。我估计年前就能修好。最多三个月。”

  “姓赵的,你不会骗我吧?”

  “骗你啥?”

  “那谁知道,人心隔肚皮。”

  “我要是那样的人,能对得起田书记,能同意咱俩结婚吗,另外这可是你爹算的时间。”

  胡翠仙娇媚地靠在赵逃荒的身上。俩人正在柔情似水,甜言蜜语,忽然赵逃荒问:“哎,咱俩结婚了你那男人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谁知道那死鬼死到哪儿去了。当初,我知道他在外边有相好的,我们结婚他就不同意,只是爹硬压着,他只回来了一天,连碰我一下都没有就走了,让我白白等他这么多年。这些年,我在村里受气,每天伺候躲在地窖里的爹,担惊受怕,他知道吗?我恨死他啦。”

  “他要真的回来了可真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政府同意了,爹也同意了。他还能咋着?”

  “那,我还想问你,这些年,日子过得这么难,你为什么不早点再找一个呢?”

  “还不是因为成分,我是地主家儿媳妇,人家躲还躲不及呢,谁还敢招惹我。”

  胡翠仙说着像是睡着了一般,轻声嘟哝着:“明天快来吧……水库快快修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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