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过不霸，将不过李，十三太保李存孝就有资格这么狂

　　在朱全忠东腾西踢地扩展地盘的时候，李克用也没闲着。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说李克用善战不善谋，造反造得不彻底，经常毫无计划地东征西讨，到头来白白消耗兵力不说，还闹得众叛亲离，四周树敌，瞎忙了一辈子，一事无成。

　　

　　我觉得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

　　首先，李克用本人并没有想过要造反，尽管从他处决段文楚的行为上已表现出了造反的倾向，但他的内心，他的潜意识里，没有想过这是在造反。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他其实只是想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可以像高骈那些人一样，做个实力派。他的所有征战，也并不是无目的，他的三次大规模发兵长安，一次是围剿黄巢，一次是打击朱玫，还有一次是勤王救驾，全部都是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服务的。尤其是第一和第三次，不但可以洗刷他“造反”的嫌疑，还可以充分表现出他忠诚于大唐的决心。

　　之所以瞎忙了一辈子，差距和朱全忠越拉越大，主要是他所治河东（今山西）是个四塞之地，东阻于太行、常山；西绝蒙山；南堵于霍太山、高壁岭；北横云中雁门，发展的空间相对比较狭小，要开疆拓土，最佳的选择当然沿李渊父子走过的路线由龙门渡黄河入关中，但关中是大唐王朝的根基，他要真的这样做了，就是名副其实的造反派了。

　　李克用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他只想向中原发展，和朱全忠争锋。

　　而要向中原发展他就不得不想办法解决掉昭义节度使孟方立。

　　昭义镇原本领有泽(今山西晋城)、潞(今山西长治)二州，治所在潞州。在代宗年间，经过权利分配，又把河北的邢(今河北邢台)、洺(今河北永年)、磁(今河北磁县)三州划入其所治范围内，这样，昭义节度使便总领有泽、潞、邢、洺、磁五州。

　　其中邢、洺、磁三州位处太行山以东(今河北西南)，是安置在黄河以北众藩镇中的几块跳板，形如棋盘中腹之上的空交叉点，地势重要；泽、潞二州则在太行山以西(今山西东南)，治上党、长子、屯留、潞城、壶关、黎城、、乡县、襄垣、涉县等地，更是战略上的重中之重。

　　太行山古谓“天下之脊”，从河东（今山西）入中原，如果要强行翻越太行山的话，非常困难。而选择从泽、潞二州南下，只要渡过黄河就可以直逼洛阳与汴梁了。

　　也就是说，泽、潞二州是河北、河南与山西的重要通道、攻防的枢纽。

　　可惜，这样一块兵家必争之地，却被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市）人孟方立牢牢占据着。

　　孟方立原是昭义节度使属下的泽州（今山西晋城）天井关守将，黄巢进犯关中时，昭义节度使高鄩入援长安，死于战乱，孟方立趁乱从天井关入据潞州（今山西长治），自称留后，不久生米成了熟饭，做起了真正的昭义节度使。

　　孟方立是邢州人，一直想把位于潞州的镇所迁移回邢州，可是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偏偏孟方立又是一根筋，死活要坚持搬迁，这件事扯皮得久了，大家也累了，人心离散。李克用就指使自己的弟弟李克修乘势率兵攻占潞州，在上源驿事件后，上表荐其为昭义节度使。

　　公元887年，李克修又夺得泽州（今山西晋城）。

　　这样一来，孟方立只好“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也就是说，同时出现了两个昭义节度使。

　　此后，为了让李克修做成名负其实的五州昭义节度使，李克用每年都出兵与孟方立争夺邢、洺、磁三州。

　　伪昭义军节度使孟立方只好尽力讨好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在朱全忠的帮助下和李克用集团进行不屈不挠的顽抗。

　　889年，就在朱全忠大肆进攻徐州（今江苏徐州）的时候，李克用以李存孝为先锋，亲率大军再次攻击孟方立，誓取邢、洺、磁三州。

　　在这里，简单说说李存孝。

　　关于李存孝，民间传说、野史、戏曲、演义史对这个人刻画很多，特别是罗贯中的《残唐五代演义》，基本上是把他当成了第一男角来写，称残唐第一猛将，武艺高强，力大无比，打遍天下无敌手。著名京剧《飞虎山》、《阅兵会》、《雅观楼》、《落巢山》、《太平桥》、《战潼台》、《反五侯》都有李存孝的非常出彩的戏份。可以说，这是一个深入民心的英雄形象。

　　历史上的李存孝本人也确生猛了得，史载其从李克用“救陈、许，逐黄寇，及遇难上源，每战无不克捷”，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是充当李克用麾下一名打手，还没充分发挥其强人本色。真正让他走上历史大舞台的，则是从这次担任先锋单独带兵打邢州开始。

　　历史上的李存孝不是帅才，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

　　中国百将录中可以没有李存孝的名字，但在中国猛将录中，李存孝绝对不可或缺，而且稳居前一二名。

　　史载其“将骑兵为先锋，所向无敌”。究其所向无敌的原因，在于一个字——“猛”。

　　不管是遭遇战，伏击战，还是两军对圆后的阵地战，李存孝一律是身被重铠，腰弓髀槊，身先士卒，独舞铁挝冲锋陷阵，万人辟易。于是手下军士大受鼓舞，跟着一起杀上，这时候往往会杀得对方阵型大乱，很快溃散。

　　有趣的是，因为他的铠甲太重，又加上腰中挂铁弓，鞍侧竖槊，手舞铁挝，还有他自身的体重，常常使得胯下马匹不堪重负，每战，必以两匹跟随，“马稍乏”，就立刻换骑，上下如飞，如履平地。

　　李存孝的武器主要是槊、挝和弓箭。

　　槊在唐宋年间比较流行，《正字通》一书中云：“矛长丈八谓之槊”，长柄用坚实的木料制作，长约2米，粗恰盈盈一把，柄端装有长圆形锤，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铁钉或铁齿六至八行，柄尾装有三棱铁钻，是最为凌厉的杀人凶器之一。明茅元仪的《武备志》上说，“棒首施锐刃，下作倒双钩”，其重量应该不下于十五公斤。

　　挝则比较罕见，主要是使用难度太大，不容易掌握。《武备志》里有关于对铁挝的描述，是这样子的：“用净铁打造，若鹰爪样，五指攒中，钉活，穿长绳系之。始击人马，用大力丢去，著身收合，回头不能脱走。”它的重量也应该和槊相当。

　　至于弓箭，这个就不详细说了，表面看上去不重，可是现代奥运会的射箭比赛中规定的男子弓重大概是二十公斤。

　　李存孝使用的这几样东西再加上穿在身上的铁甲，铁甲的重量在《武经总要》中记载的是二十九公斤；还有马鞍、马蹬等等东西，马的负重大概是三四百斤重，也无怪于李存孝常常要“酣战易骑”了，也幸好他练就了一身在马背上上下翻飞的过硬本领。

　　这次李存孝领骑兵先行，一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过关斩将，顺风顺水地拿下了洺、磁二州，兵锋直指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市）。

　　孟方立大惊，急忙派出大将成溉、袁奉韬领兵数万在琉璃陂设伏。

　　成、袁两人率军在琉璃陂山道两旁的嶙峋乱石后面伏了下来后，时近黄昏，暮鸦乱飞，叫声极其凄厉。

　　随着夕阳一点点向西偏移，天边的霞光流光溢彩，壮丽无比。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山道远处有马蹄声响起来了，还有不知其意的歌声，高吭曼长，豪壮粗野，正是沙陀族人的民歌。

　　成、袁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兵器。

　　果然是李存孝和他的五百沙陀骑兵来了。

　　李存孝一行既不安排侦察兵，也不分前哨后军，五百骑的人数本来就不多，一群人聚拢成一团，拿着长矛，提着弯刀，蹄声得得，意气风发，高歌而来。

　　成、袁两人耐心等待着，眼看李存孝进入伏击圈，齐声高呼：“杀！”

　　于是炮声大作，伏军四面杀出。

　　成溉一马当先，手持一根沉重的狼牙棒朝走在最前面的李存孝风一样驰去。

　　李存孝处变不惊，抄起家伙，看见当头一员大将像风一样眨眼间旋至自己面前，半空里抡起一要乌油油的大棒砸下来，不由得大叫道：“来得正好！”两手操槊一架，只听“噼啪”一声巨响，恍如平地起了个霹雳，原来槊与棒相交，李存孝力大，成溉的棒竟激飞了起来，成溉的马在兵器相架时也被震荡过一边，旋即向侧闪走。

　　李存孝又喝道：“哪里走？”胯下烈马跃起，手中的大槊“呼”地一声击落，正中成溉后心，成溉狂呼一声，口吐鲜血，翻身落马。

　　这时成溉身后的士兵已蚁聚蜂拥一般攻来，李存孝策马杀入敌阵，长槊所到之处，惨呼痛叫之声不绝。

　　五百骑兵呼啸着一起冲上，摧锋折锐，气势如虹。

　　邢州军后军不见前军，前军抵挡不住，沙陀骑兵冲来，如水浪中分，后军听到前军的惊呼，人人疑惧。

　　不多时，邢州军便溃散。

　　擒贼先擒王，李存孝在乱军中槊挑挝击，看见袁奉韬将官打扮，跳上备用战马，用力一夹，马匹吃痛，紧紧追来。

　　眼看两马首尾将接，李存孝取出铁挝，望空一抡，正中袁奉韬的后背，猛用力往后一拉，袁奉韬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大力，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离开了马鞍，像风筝一样升上了半空，不禁魂飞魄散，啊——惊呼起来。

　　战场上两军士兵放眼一看，眼都直了，呼声大作，如山崩地裂。

　　特别是刑州军，气势上大为震慑，不敢再战，转眼间逃得干干净净。

　　打扫了战场后，李存孝命人解成溉、袁奉韬两人到邢州城下斩首示威，其本人骑高头大马，戟指着城头大喝：“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节度使！”

　　这时候落日已经看不见了，天色昏沉，秋风肃杀，四野衰败，百草哀鸣。

　　孟方立看了李存孝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脚底已经直冒冷气，又听这一威喝，更是心胆俱寒。

　　孟方立为人多疑，平日就经常疑神疑鬼，怀疑手下将领对自己都心怀不满，现在兵败，只要杀了自己，就是三州节度使了，他们……他们会不会……

　　孟方立不敢再想下去了，匆匆下了城楼，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苦想对策。

　　可是左想右想，计无所出，这，这日子，还怎么过了？唉，还是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对于这时的孟方立来说，并不是一时的气话，他的心念一起，真的找来了自发研制的烈性毒药，头一仰，就要服下去……

　　不知孟方立性命如何，请看下一章《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