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研究镜鉴｜“罪与罚”：俄罗斯银行如何预测和应对全球金融制裁

　　2014年至2019年连续对俄罗斯国有银行实施的金融制裁，导致目标银行调整了其国际和国内的风险敞口。本文探讨了金融制裁的信息效应，研究发现，那些尚未受到制裁的金融机构立即减少了其外国资产，同时出乎意料地增加了其外国负债。这些信息效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地理位置，与位于克里姆林宫附近的银行相比，距离莫斯科较远的目标银行减少了更多的外国资产，增加了更少的外国负债。

　　政治会以多种方式影响银行业。例如，许多国家的政府将商业银行贷款定向分配到特定部门，或者刺激银行对中小企业进行贷款。在最近的新冠疫情期间，许多政府制定了紧急贷款担保计划，以刺激银行的贷款。本文讨论了最近发生的另一个引人注目的政治影响事件，即对与其国内政府关系密切的俄罗斯银行实施的全球性金融制裁，该制裁始于2014年，并在5年内依次对多家银行实施。总的来说，经济制裁从2010年开始变得越来越流行，主要由美国推动，以限制在政治上对自己不利的政权。关于这些制裁在公司层面的影响得到了很好的研究，但在银行层面的影响还尚未明晰。

　　西方对俄罗斯的国有银行连续实施制裁，这提供了一个非常有趣且与政策相关的研究样本，不仅可以分析对被制裁银行的直接影响，还可以分析对那些尚未受到制裁的银行的影响。这些银行成为潜在目标，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受到制裁。重要的是，这些目标银行有时间在实际制裁生效之前调整其国际业务。接下来，本文将对已受制裁的银行产生的影响称为直接影响，将潜在目标银行对预期制裁进行的业务调整称为信息影响。

　　根据美国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的数据，在2014年至2019年期间，在俄罗斯由国家或主要寡头控制的44家银行受到了金融制裁。然而，这些银行的所有权结构是模糊的，一些银行可能在形式上是私有银行，但实际上通过一系列其他国有企业和银行可能间接受到政府的影响。Karas和Vernikov的研究表明，至少有40家银行受国家控制但没有受到制裁。这是一个有趣的制裁扩散现象，因为除了已受制裁的银行之外，尚未受到制裁的银行也可以提前调整其业务。

　　本文估计并比较了俄罗斯银行制裁的直接影响和信息影响，并研究了由于模糊的银行所有权结构导致的制裁扩散效应。

　　1.金融制裁在银行原始数据上的体现：

　　从OFAC数据库可以推断出，主要有两种类型的制裁：限制债务的制裁和限制资产的制裁。前者主要是对银行在国际市场上投放新债进行限制，后者对银行持有的外国资产施加限制。下文将这两种制裁分别称为债务制裁和资产制裁。

　　图1描绘了2014年至2019年期间面临制裁的俄罗斯银行的外国负债和外国资产持有量变化。第一次制裁发生于2014年3月，对Kovalchuk家族控制的Rossiya银行产生了严重的限制。资产制裁产生了直接的负面影响，该银行在短短一个月内大幅减少了其外国资产（从25%到8%）和外国负债（从5%到2%）。其他潜在的目标银行紧随Rossiya银行之后也进行了一定的业务调整。这些数字显示了受制裁银行的外国负债（黑线）和外国资产（灰线）占各自总负债和总资产的百分比。红色竖线代表2014年3月首次对俄罗斯银行实施金融制裁，蓝色竖线代表各银行受到独立制裁的时间。

　　2.金融制裁的主要影响：银行的国际业务

　　为了测试制裁效果，本文首先使用可观察的特征（1:4最近邻域匹配）将受制裁银行与未受制裁银行进行匹配。然后对匹配的银行样本进行了差异回归分析，研究了在 2014年3月左右的特定时间窗口内，尚未受到制裁的银行如何调整其国际业务（见图 2）。估算结果清楚地表明：第一，尚未受债务制裁的银行在2014年3月之后增加了其国际借款，这意味着银行将外国金融市场视为资金的重要来源。第二，尚未受到资产制裁的银行表现出不同的反应，他们转而减少国际借款和国际资产持有量。

　　本文的进一步分析表明，地理因素在解释制裁的信息影响方面非常重要。第一，如果距离莫斯科更远，尚未受到债务制裁的银行则不太可能扩大对外负债。第二，那些总部距离莫斯科较远且尚未受到债务制裁的银行更有可能减少其国际资产。第三，尚未受到资产制裁的银行如果不在莫斯科，那么它们在2014年3月之后的几个月内减少国际借款的可能性较小。

　　3.金融制裁的次要影响：银行的国内业务

　　在国内借入资金方面，对于尚未受到制裁的银行，无论是私人存款还是企业存款，都没有面临有组织的挤兑。然而，当制裁到来时，尽管存款保险体系运作良好，受到债务制裁和资产制裁的银行还是分别遭遇了占总资产2.2%和10%的存款挤兑。政府迅速介入，并采取措施直接或间接地支持银行，从而防止它们倒闭。

　　本文还发现了制裁的“信用重组”效应。尚未受到债务和资产制裁的银行都减少对非金融公司的贷款并增加了对个人的贷款（见图3）。此次信用重组的信贷总量为俄罗斯GDP的4%。本文将这一结果解释为银行具有前瞻性的预防措施，以确保其贷款组合的盈利能力免受俄罗斯银行制裁的影响。

　　4.国家隐性控制和制裁扩散

　　近40家由政府间接控制但未受到制裁的银行在规模上与受到制裁银行相差不大，并且其国际业务结构相似。很明显，如果有必要，受到制裁的银行可以将其部分被禁止的国际业务转移到未受制裁的子公司，从而减轻制裁的整体影响。

　　本文认为，预期未来受到制裁的概率主要取决于政府人员在银行董事会中的比例，政府人员比例越大，被制裁的概率就越高。本文从银行的年度财务报告、个人简历和Google搜索等多个来源收集了国有银行的董事会成员的信息。研究结果表明，董事会中政府人员比例增加一个标准差会使银行受到债务制裁的可能性提高1%到4%，而对于受到资产制裁的可能性则几乎没有影响。

　　研究发现，董事会中有与政府相关人员的银行行为可能与那些最终受到制裁的银行非常相似。首先，预期未来会受到债务制裁的银行正在增加国际借款，并减少他们的外国资产。其次，预期未来会受到资产制裁的银行正在减少国际借款并提前出售外国资产。

　　本文的研究结果可能对俄罗斯政府和西方国家都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对于俄罗斯政府来说，如果不分阶段实施制裁，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会更大，这对于一个处于衰退期的国家来说在经济上是十分低效的。对于西方国家，本文研究表明，尽管制裁是分阶段实施的，金融制裁仍然产生了显著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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