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民乐古城游记

　　

　　夏日傍晚，夕阳西下，当祁连山上的第一缕清风从高山之巅，翻山越岭，吹拂到这座精巧秀气的小城上空的时候，夜色旖旎，暑气下沉，大地就沉浸在一片安静和祥和里。拂去炎炎夏日的酷暑，到民乐古城转一转，走一走，一天的疲倦和燥热，感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从民乐县城的北环路一路向西，一条笔直的马路直通洪水河畔，大路边一个绿树成荫的地方，就是民乐古城了。说是古城，其实是一座新建的仿古民俗文化村。不同这就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民乐古城。一条护城河沿城墙东西开凿，碧水森森，微波荡漾，水面上，莲花灯光熠熠闪烁，与城墙上泻下的灯光融为一体，为河水幻化出五颜六色的光斑，随着夜色的降临而飘浮翻越，明灭不定。

　　

　　迈过木板护城河桥，扫码进门，迎面而来的是灰砖灰瓦的照壁，照壁中央，是蝙蝠、荷花簇拥着的龙凤呈祥砖雕，两旁是两个巨大的“福”字，寓意幸福、和美、祥瑞。门洞东西，各有数间铺面深入城墙内侧，旌旗飘飞，烟火浓郁，售卖手制老酸奶、烤民联羊肉、铁板鱿鱼、酱猪蹄、特色卤鸡、手编工艺品……古城内，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耄耋老人、中年夫妻、年轻情侣，活泼可爱、蹦蹦跳跳、往来穿梭的孩子，各有各的兴趣爱好聚焦点。有的人在漫步，有的人在观望，有的人在凝听，严肃的，微笑的 ，安详的，沉静的，嬉闹的，不一而足。

　　

　　转过照壁，东侧是唐宋风情一条街，由民居改建的铺面分列两旁，高低错落，蜿蜒迤逦，侧墙和门头，根据不同位置，大多补修了马面墙，高的高高耸起，低的蜿蜒曲折，高低互相照应，灰顶白墙，有徽派建筑的特色。房屋一律白墙灰瓦，青石铺地，碎石小路蜿蜒盘旋。门头高挂大红灯笼，路边绿树成荫，各色的彩灯和布艺花枝缠绕枝叶，灯光闪烁，摇曳多姿。色彩缤纷的鲜花分别种植于诸如石磨盘、陶瓮罐之类布置的花坛之中，婆娑葳蕤，迎风招展。铺面最南端，一处空地中央，圆形的凉亭由四根木柱撑起，茅草苫顶，细长的草枝随风飘扬，如简朴的旌旗猎猎有声。凉亭之下，则布置了石碾石磨土磨盘，一头黑色的毛驴，头戴大红花，长脸上紧扣防偷吃的兜嘴，身披着大红的流苏，笼头、鞍鞯、缰绳，全副武装，绕着磨盘，时而用修长的大耳朵甩去汗水也抽打蚊蝇，在撒满沙子的小道上，不知疲倦，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石碾缓缓滚动，吱呀作响。四周，大大小小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稀罕的大家伙，目不转睛，指指点点……小街上，店铺里，各种商家纷纷入驻，各种西北特色的美食在厨灶之间被大厨们精心地烹制出来，芳香如丝如缕，诱惑着小城吃货们敏感的味蕾，西域特色的大盘鸡香味正浓，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民乐单庄的麸子醋的香味飘逸在各个角落，似乎可以深入到味蕾深处，陕西辣椒高高挂在屋檐下随风飘扬，似红彤彤的希望升腾……

　　

　　照壁右侧，以中央步道为中心，两边分别建有一排长廊，左右对立，长廊依地势而建，由南到北依次高低蜿蜒，左右对立。西侧长廊最南面，建有一座独立的凉亭，亭中央伫立着一尊高大的武圣公关羽的雕像，浓郁威严的卧蚕眉，冷峻如星子的目光，线条分明坚毅刚劲的脸庞，飘逸潇洒的长须，青龙偃月刀挺立身后，显得威武挺拔，不怒自威。东侧长廊中间位置，则独立出一座高高的老茶台，一双憨态可掬的乳白色石质小象在两旁台阶下肆意卖萌，当街一溜火炉，炉火正旺，几只大茶壶水汽蒸腾如缥缈的烟雾，滋滋作响，茶倌打扮成店小二的模样，头顶黑色瓜皮帽，鼻梁上挂一副珐琅质的无框大眼镜，几缕稀稀疏疏的胡须乱乱糟糟，身穿不缝纽扣的黑色长衫一片凌乱，一手拉风箱呼呼啦啦，一手攥黑色的话筒唱流行歌曲也吼秦腔，身姿扭捏舞蹁跹。长廊里，美女老板忙忙碌碌，茶客们端坐于车轮状的座椅上，品咂着古老的罐罐茶，咀嚼着各式的干果茶点，拉呱着方言浓重的家长里短……

　　

　　两条长廊的尽头，由戏台把长廊的两端合拢，连接起来，成为了一个整体。戏台坐北向南，位于高台之上，四角挑檐高耸，舞台宽阔而深幽，硕大的音响屹立两旁，左右上下，各种灯光设备应有尽有，大红的底幕在灰瓦灰墙的映照下格外醒目，戏台前的小广场低陷下去，灰砖灰瓦镶嵌的地面有几分古旧气，几层台阶环绕四周，仿造出了运动场看台的效果，比至其他的开阔地带，这儿更显宽阔与空旷，应该是民俗文化村最核心的建筑地带吧。此时，古城正中央的戏台上，灯火灿烂，人声鼎沸，正在上演一幕一幕的折子戏，当然是西北人人人会吼几句的秦腔，锣鼓热闹喧天，二胡呜咽咿呀，京胡沉闷厚实，扬琴嘤嘤有声，梆子梆梆梆梆的声响清脆而激越，全部由硕大无朋的音响扩送出来，气冲云霄，声可震天。演员都素颜出场，全部是本地小有名气的角儿，夹克衫长裙子，西装笔挺汉服俊逸，赭红的脸庞粉嫩的眉眼，都有；笔挺的身子臃肿的腹腩高的挺拔矮的敦实，都有；苍老的容颜妙龄的女子，老树今始发新枝，少年矜持如智者，也都有。一笑一颦里，皆有方家的风采；腾挪跳跃中，都是行家的范儿。一声包青天高可入云声震天，一曲秦香莲泪水涟涟听者亦泪水盈盈，是地方特色，是方言专场，接地气，勾人心，戏台前万头攒动老少咸集，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的粉丝大抵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端坐在塑料高凳上，全神专注，如痴如醉，亦或念念有词，喃喃有声。孩儿们不在乎声音如何高亢扰人，兀自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往来追逐打闹，喜羊羊的气球哈喽凯蒂的气球手中拿，冰糖葫芦棉花糖火腿肠饮料瓶嘴里叼，滑板车扭扭车电动平衡车驾驶自如车技高超，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似乎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戏台后面，是一个小巧玲珑的人工湖，亦或是从前的涝池罢也未可知，高大的白杨树环绕四周，遮天蔽日，有几级弧形的台阶与戏台后面的马路衔接，直达湖岸，湖岸随势赋形，犬牙交错，大致形成不规则的椭圆形，由卵石堆叠，应势而为。岸上，环湖步道是斑驳陆离的石头路，石头形状不一，颜色各异，路面坦荡如砥，应该是打磨而成，光滑细腻，显露出石头变换多姿的多彩纹路，长发如丝的垂柳和亭亭如盖的垂榆是行道树，迎来送往。湖中，碧波粼粼，几只黑色和白色的鸭子在水中游弋、嬉戏，和岸上的孩子们喊叫互动，煞是有趣。孩子们有的喷水枪，喊声阵阵，似乎在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战争；有的不辞辛苦从远处运来石子打水漂不厌其烦，有的煞有介事用树枝垂钓要捞出一条大鱼来……月牙灯边，初中生窃窃私语诉说着小秘密；心型灯旁，小情侣忙着摆造型自拍；业余舞蹈队的大娘阿姨摆起直播架从各个角度选背景好像又要上一次热门……连接东长廊和风情一条街的，是三孔桥。三孔桥架在从照壁下方暗渠引出来的小河之上，小河流水淙淙，两岸高大的杨柳丛丛，恋人们在隐蔽处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灯光打到三孔桥上，桥洞的轮廓如三轮冉冉升起的明月，打卡的，拍照的，提溜着孩童过桥的，络绎不绝，学着白娘子从断桥上姗姗来迟的汉服小姐姐自信高傲冷漠，扶着步履蹒跚的老人过桥的一大家子温馨和睦温暖，拍视频的中年人俯下身子似乎要掉到桥下去，让人担心不已……

　　夜幕愈深，祁连山深处的凉风渐重了，似乎有几分凉意。戏台上的秦腔愈发高亢而热烈，圣天寺万佛塔的身影依旧辉煌灿烂，儿童游乐园摩天轮的灯光闪烁五彩斑斓，古城城墙上彩旗飘飘人影隐约……“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古城中灯火通明，市井之声不绝如缕，人声依然喧哗吵闹，似乎是高原小城人们的梦境，纷繁，绚丽，丰饶……

　　作者简介：汤如浩，甘肃省民乐县人，甘肃省作协会员，张掖市作协第三届理事，高级教师，现为民乐县第三中学教师。在《中国铁路文艺》《山花》《延河》《甘肃日报》等数十种纸媒发表文学作品二百余篇，有作品被《读者乡土人文版》《视野》《石上柏》等转载和收录，偶有获奖。

　　原标题：《人文｜民乐古城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