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两千万买学区房，孩子只能在学校厕所吃饭”

　　新学期开始刚一个多月，有的小学生已经厌学了。

　　9 月刚入学一年级陈湘湘，最近回到家总嚷嚷着不想上学。

　　因为在学校里，她很少能去操场玩。除了上操、体育课，课间十分钟里老师不许同学们出教室，除了打水、上厕所，大家只能在座位上坐着。

　　湘湘的妈妈张佩，对小学有不让课间外出活动的规矩有所耳闻，但并没十分在意。

　　当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时，她才感到匪夷所思：自己儿时熟悉的课间十分钟，到了女儿这一代竟然消失了……

　　湘湘遇到的情况是个例吗？我们采访了北京市不同城区多所学校的家长、学生和老师，结果令人叹息，除了某些私立、民办、国际学校，很多公立小学都对学生课间活动作出严格限制。而且不单单是北京，上海、广州、成都……课间十分钟的消失已经成了全国现象，

　　图源：公众号格十三

　　没有了课间休息，孩子不光运动不够，社交也变得困难。

　　张佩发现闺女上学一个多月了，还不认识几个班里的同学，更别说交到朋友，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个外班小孩，是上厕所时经常遇到的。

　　上四年级的满满已经适应了这种安静的课间。

　　为了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满满家很早就斥巨资在西城区买下学区房。

　　说起就读名小，满满妈妈失望地摇头。有名小的名头儿，却也是没有课间十分钟的。也因为是所谓名校，管理更严格，不仅课间不允许出去玩，在室内也是不许走动的，而且同学之间禁止聊天。

　　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满满妈妈经常被老师投诉。

　　原因就是，满满和幼儿园的一个同学恰好同班。

　　刚进入的陌生环境，本来就相熟的小朋友很喜欢凑在一起。但是满满在四组，另外的孩子在一组，班级规定课间不可以在教室 " 串座位 "。

　　老师找家长，家长无奈，孩子委屈，说在座位上坐的脚都麻了。

　　现在满满已经四年级了，老师说，孩子表现得越来越好了，再不随便走动了，已经习惯了课间在座位上看书。

　　满满妈妈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样的习惯到底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刚四年级的满满已经近视了。

　　在最喜欢跑跑跳跳的年纪，孩子为什么会愿意在坐在教室？爱玩的天性怎么就变成了久坐的习惯？

　　小小妈妈说，在不少学校，课间不要出班这件事，已经变成了口号、规章和奖惩，融在孩子的生活里了。

　　小小学校就提出倡议：少些尖锐的叫喊，少些肆意的奔跑……

　　不光是倡议，学校还会给课间最安静的班级加分，给跑去外面玩的孩子扣分。这涉及到班里流动红旗的评选。

　　出去玩，不光是个人挨批评，还关系到了班级的荣誉，这样很多孩子不敢 " 轻举妄动 " 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孩子也有孩子的办法。

　　因为课间只有去厕所才能离开教室，很多孩子甭管有尿没尿，必去厕所打卡一圈。

　　上厕所也成了小学生小最欢乐的时光，如果在厕所冷不丁遇到幼儿园好朋友，哪个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

　　渐渐地，厕所成了小学生们的聚会场所。

　　海淀妈妈小林说，儿子告诉她，自己的很多朋友都是在厕所结识的，班级里不让说话，他们会约着同学一起上厕所。在厕所里聊天，玩游戏，还有在厕所偷吃零食的。

　　小林最近经常在孩子书包里面发现 " 来历不明 " 的零食，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在厕所里用纸飞机和同学换的。

　　小林可怜孩子们，我们小时候在操场疯跑，在教室打闹。这代孩子比起我们，想聊聊天都搞得跟地下党似的。

　　厕所里这么热闹了，学校知道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三年级的梓天回家和爸妈高兴地汇报，他当上班级干部了。家长一问才知道，孩子最近喜提 " 所长 "，主要任务是在课间在男厕所抓上完厕所不及时回教室的同学。

　　爹妈听了大无语。

　　成年人上班久坐都容易引起颈椎病、腰脱，还需要找时间站起来或者出去溜达溜达。

　　没想到身体正在成长发育的孩子，在成年之前，就已经成了久坐的一代。

　　孩子久在室内，第一大危害就是近视高发。

　　据国家卫健委数据， 2022 年全国儿童青少年总体近视率逼近 60%！

　　梓天妈妈和我们说，她儿子一年级就开始戴眼镜（不是近视，其他眼疾），当时感觉还挺另类的，因为是少数，但是现在到了四五年级，班级里一大半孩子都戴上眼镜了，都是近视眼。

　　科学家早有证明，户外活动是公认的儿童青少年预防近视最经济、最有效的方法。国内外许多研究也证实，增加户外活动时间可以降低近视发病和进展风险，特别是在非近视儿童中。

　　因为当我们进行户外活动时，接受的平均户外光线是普通室内光线的 20 倍左右，这样的强光照射会使视网膜照明增加，使多巴胺释放增加，从而抑制了眼轴的生长。

　　研究还发现，户外活动时间少，近距离工作时间长的孩子的近视发生率是户外活动时间多、近距离工作时间段的孩子的 2.3 倍。因此，沐浴在明亮的大自然光线下，能有效预防近视。

　　所以结论就是，只要花足够长的时间待在户外，就能有效预防近视，无论是不是在运动。只要孩子不在室内，而是待在太阳底下，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降低近视发生的风险。

　　中小学生每天的白天户外时间要超过 2 小时，而幼儿园儿童每天需要 3 小时以上的日间户外活动。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孩子的户外活动时长远远不够。

　　其实很多年前，全国政协委员就在两会上提议，小学阶段不妨增加体育课时，每周 5 课时为宜，确保小学生每天 1 小时运动时间。

　　全国人大代表、江西省委教育工委书记叶仁荪也建议：上好体育课，对以往存在的挤占体育课以及 " 阴阳课表 " 等现象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理。

　　虽然官方出台了中考体育的相关政策，在分数占比上提升了体育课的地位，但家长们普遍疲了，他们也关心体育课，但能不能把最基本的 " 课间活动 " 先落实了，让孩子们在课间先走出教学楼。

　　到底是谁剥夺的孩子们的课间呢？

　　如果把责任推到学校和老师头上，他们也一肚子委屈。

　　海淀区的一位老师就向家长小林解释了校方的难处：学校不是有意限制孩子自由，主要是想保护孩子安全。

　　孩子多，楼层高，上下楼比较危险，孩子小自控力差，老师也不能一个个盯着全班下去。

　　所以只能控制活动范围，同时也能避免孩子们活动后回到教室不能第一时间进入学习状态的情况。

　　小林也表示理解，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一些家长的投诉会让学校和老师，他们压力巨大。

　　种种案例不胜枚举，《北京一小学生在 " 课间活动 " 时受伤 获赔 7000 元》，起因是同班同学李某与张某在上午课间休息时间玩丢沙包游戏，不料游戏间张某致使李某倒地，导致李某嘴唇破裂、门牙受损。李某其监护人将学校、张某监护人诉至法院，要求承担赔偿责任。

　　《课间玩耍推搡造成受伤 法院判令三方担责》，事故发生操场平衡杠，小学生王某、李某推着姜某玩耍时用力过大，导致没能抓牢的姜某摔落在地受伤。事后原告父母将学校和同学起诉至法院。

　　老师们被家长们吓 " 怕 " 了。上述案件还只是那些严重到需要 " 闹到法院 " 的案件，更多的校园事故，实际上在校园里就以学校赔款的方式解决。而个别地方政府部门也会为了息事宁人，高度强调学校、教师在校园安全中的责任和义务。

　　为了避免种种风险，一些学校只好通过减少或取消体育活动、降低体育项目难度等来维护学生安全。

　　虽然理解学校和老师，但是小林并不认同，担心出危险就把孩子圈养起来，孩子岂不是更没有危险意识。

　　更何况孩子们在厕所、走廊就一定不不会发生危险吗？盲目一刀切，忽视学生的课间自由权利，此举与 " 懒政 " 又有何差异？这种 " 因噎废食 " 的做法绝非良策。

　　避免了眼前的 " 怕 "，忽略了长远后果，孩子的以后只能更加令人担心害怕。

　　课间十分钟，本来是最常见的学生活动时间，现在却变得充满争议。

　　张佩打过 12345 热线，也在北京市教委网站上留言，反应课间缺失的问题。对方反馈说会调查，至今过去一个月，仍未获得有效回应。

　　改变不了大势，她只能要求自己和孩子。她和女儿说，多喝水，多去上厕所，多去接水，这样可以在走廊上稍微往远处望一望。

　　对于自己，她周末会尽量带孩子到公园玩耍。"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小时候，张佩常听老师说，要做经历风雨的小树，不要当温室里的幼苗。因为幼苗太脆弱，没有未来，

　　而现在这些圈养起来孩子，有没有未来呢，张佩很迷茫……

　　14 / Oct ? / 2023

　　监制：视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