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中国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体系嬗变

记者 | 陈鑫

2019年11月12日晚，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政府网站发布消息称，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2人经专家会诊，被诊断为肺鼠疫确诊病例。

据健康报报道，这两名患者是从内蒙古当地由救护车护送至北京朝阳医院，相关部门已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对密切接触者进行了隔离观察，公众不必恐慌。另据央视新闻报道，中国疾控中心专家11月13日表示，由国家级专家及北京市专家组成的医疗专家组正在对两名患者进行积极救治。除了这两名患者，目前未出现后续病例。

针对此次鼠疫处置情况，多位公共卫生领域人士对界面新闻表示，北京对于鼠疫病例应对整体表现不错。相较于16年前的SARS，此次从发现风险到采取隔离的时间大大缩短，凸显了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体系的重要作用。

按照中国疾控中心定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是指突然发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社会公众健康严重损害的重大传染病疫情、群体性不明原因疾病、重大食物和职业中毒以及其他严重影响公众健康的事件。

鼠疫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自然疫源性烈性传染病，被列为我国甲类传染病之首。此次2名患者系肺鼠疫，可通过呼吸、咳嗽传播，不仅病死率高，而且在流行病学方面危害也很大。

根据现行《传染病信息报告管理规范》，医疗机构对甲类传染病应立即调查核实，于2小时内通过网络完成报告信息的三级确认审核。

天津市卫健委健康教育专家、《中国感染控制杂志》编委马嘉睿告诉界面新闻，传染病疫情通常由医院的预防保健科（公共卫生科）上报至同级疾控中心，但遇到重大公共卫生事件，需要同时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指挥管理系统，由院长办公室报到同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的应急中心。

中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教授胡国清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过去，我国公共卫生条件落后，由人工进行收集、邮寄、汇总纸质传染病报告卡，前后耗时长。直到2003年SARS来袭，中国卫生防疫体系在疫情应对过程中，暴露出重医疗、轻预防等问题。

“非典之前，我国还没有卫生应急机构或部门，一旦出现突发事件，往往通过临时动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国家卫生健康委卫生应急办公室主任许树强今年9月份在接受健康报采访时表示，这种“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能在短时间内调动各方力量参与突发事件应对，完成了一些重大灾害救援任务。然而，一旦遇到多样化的复杂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这种临时性的卫生应急管理模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胡国清于2004年-2005年曾在原国家卫生部统计信息中心工作，曾参与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指挥系统建设项目。据他回忆，SARS引发政府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高度重视，当时做出的一项总结就是“信息不通，时间滞后”。

于是在2003年5月，国务院颁布实施《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同年11月，原国家卫生部出台《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与传染病疫情监测信息报告管理办法》。随后，中国用数年时间建立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传染病疫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网络直报系统。

在这个系统中，全国100%县级以上疾病预防控制机构、98%县级以上医疗机构、94%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实现了法定传染病实时网络直报，平均报告时间由直报前的5天缩短为4个小时。

“传染病的发生是非常迅速的，特别是像鼠疫，滞后1、2天就会对疫情控制带来非常大的麻烦。”胡国清表示，传染病报告由原来纸质版本，改为及时的在线信息系统报告，“压缩了时间，报告时间由过去一两周才变成一两天”。

与此同时，我国卫生系统“重医疗、轻预防”的观念也在SARS之后开始转变。2004年，《传染病防治法》在出台15年后迎来首次修订，传染病种类由34种增加至39种。

对于及时报告疫情，其中增加规定，未依法履行传染病疫情通报、报告或者公布职责，或者隐瞒、谎报、缓报传染病疫情的机构及个人，将受到通报批评、行政处分，甚至追究刑事责任。

经过10余年的不懈努力，我国卫生应急能力不断提升。在应对历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和突发事件紧急医学救援中，初步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卫生应急体系。尽管我国在2009年、2013年先后遇到甲型H1N1流感、甲型H7N9禽流感流行，但最后都把疫情处置在可控范围内。

“1号病”鼠疫同样得到良好防治。中国疾控中心数据显示，2009年至2019年6月间，我国鼠疫发病26例，死亡11人。其中，除2009年发病12例，死亡3例外，2017年、2016年、2012年、2011年均有1例发病，2018年、2015年、2013年未发现鼠疫病例。

“很多呼吸道传染病，以及甲、乙类别的大部分传染病都会伴有发热症状，所以SARS之后，国家开始强调传染病预检分诊、发热门诊的建设。”马嘉睿说。

马嘉睿认为，在重大传染病疫情防控工作中，首诊临床医生扮演重要角色，“如果笫一位医生难以诊治，应当请自己的上级医生把关，如果涉及多科诊治，还应当请他科医生会诊。”此外，从流行病角度看，马嘉睿表示，当有疫情发生时，疫情所在地的卫生行政部门应派专业人员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了解病人的接触史，追溯感染源。

独立智库公共卫生治理中心执行主任贾平向界面新闻指出，2003年SARS疫情刺激了中国公共卫生流行病学发展，尤其是大规模、紧急状况下，如何进行疾病信息上报。但他同时指出，目前信息上报主要是卫生系统内部，而对于疫情信息披露机制，仍有很多方面需要进一步细化。

贾平认为，如今飞机、高铁等交通工具发展很快，国内外互动频繁，传染病疫情也可能跨区域、甚至跨国传播。因此，疾控和出入境等部门的合作需要进一步加强。

卫生工作也是健康教育工作。马嘉睿指出，尽管我国卫生系统建设取得显著进展，但公民意识仍然停滞，“即使在发生SARS后，不洗手、不戴口罩、公共场合打喷嚏等问题，没有任何改变，这些都是需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和改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