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在美国离世后,其独身弟弟打开14平米房门:怕死后没人发现

栏目:未来教育  时间:2021-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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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中秋次日,从太平洋的彼岸传来我姐姐离开人世的消息。那几天,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时常呆坐半天,什么也想不出来。后来我找出《流言》,一翻就是那篇《童言无忌》。重读《弟弟》,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汩汩而下了!‘很美’的我,已经年老;‘没志气’的我,庸碌大半生,仍是一个凡夫。父母生我们姐弟二人,如今只余我残存人世了!”

这是张爱玲唯一的亲弟弟张子静在姐姐去世当年的12月写下的文字,放在他所著《我的姐姐张爱玲》一书的前言中。

仅仅两年后,张子静也和他的姐姐一样,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子静 1995年摄于其上海住所,手边放着《张爱玲全集》

张子静一生未婚,母亲黄素琼送给他的“结婚时给未来媳妇镶着戴”的小宝石也没派上用场。不是没人给他说媒,曾有一个姑娘提出要一块手表做彩礼,他拿不出钱,只好不了了之。

父亲去世后,他与后母挤在一间只有14平米的房子里相依为命,后母于1986年去世后,只剩张子静孤独一人,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勉强度日。

这个弟弟的一生正应了张爱玲早年就总结出的那个词——“没志气”。

张爱玲以前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弟弟的,尽管她有很强的优越感,“比他会说话,比他身体好,我能吃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


张子静从小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双有着长睫毛的大眼睛,让大家都惋惜长在男孩子脸上,简直是白糟蹋了。有一次,大家说起某人的太太真漂亮,小小的子静忙问:“有我好看么?”真是可爱!

张爱玲有时让“秀美得很”的小子静编故事,还没等他说完,她已经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当个小玩意”。

冬天里,姐弟俩一起让佣人拿筷子绞麦芽糖吃,“那棕色的胶质映着日光像只金蛇一扭一扭”。张爱玲回忆起这些,总说弟弟脆弱得像苏打饼干,她恨不得隔着被窝搂紧了他。

有一次在饭桌上,父亲张廷重因为一点小事打了弟弟一个嘴巴,张爱玲用碗遮住脸,眼泪不停地流。继母笑道:“你哭什么?又不是说你!你瞧,他没哭,你倒哭了!”

张爱玲冲进浴室,一边哭一边发誓要报仇,她心疼弟弟呀……


时间来到1952年,在浦东乡下教书的张子静好不不容易回了一趟市区,他急忙去卡尔登公寓找姐姐,然而开门的是姑姑,她冷冷地说了句:“你姐姐已经走了。”然后把门关上。

张子静走下楼,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一年,张子静31岁,张爱玲32岁。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从小生长的上海,没有跟唯一的弟弟打一声招呼,此生再也没有回来,姐弟两也再没见过面。

等姐弟再联系上时,双方都已垂垂老矣。

那是1981年11月,上海《文汇月刊》发表了一篇张葆辛写的《张爱玲传奇》。张子静看到这篇文章时,比谁都高兴,他急忙四处打听,终于得到了张爱玲的地址。


他于第二年8月,给姐姐写了一封信。信中他提到了早已离世的父亲和双目失明的后母,也提到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近况。此外,他还提出希望姐姐回国看看的愿望,因为年纪已老,也不知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云云。

整封信在外人看来,都透露着一个弟弟对姐姐的挂念。

然而张爱玲对弟弟的态度却十分淡漠。

据宋以朗(张爱玲挚友宋淇的儿子)讲,张爱玲在一封信中提及了弟弟,说“今天不知道去哪里,于是就去巴士站等巴士。把弟弟的信带在身上,准备在巴士上看。可巴士来了,上了巴士,发现信留在巴士上。”

随后,她在信上补了一句“那也好,掉了就掉了,不用看了。”


宋淇儿子 宋以朗

后来张子静又给姐姐写了几封信,但因张爱玲那阵饱受跳蚤和皮肤病困扰,频频搬家,所以信件总是被退回。

等她终于跟弟弟联系上时,已经是七年后的1988年了,那段时间她的皮肤病被一位名医治得好了不少,于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她写给弟弟的这封回信,在随便寒暄了几句后,只说到“钱”的问题,“传说我发了财,又有一说是赤贫,其实我勉强够过。……没能力帮你的忙,是真觉得惭愧。惟有祝安好。”

这是姐弟间隔近四十年后唯一的一次通信记录,之前之后都再也没有。然而人生有几个四十年?

难道张爱玲真的没钱接济弟弟吗?显然不是。她给跟自己最亲近的姑姑张茂渊寄了5000美元,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万元户都是十分稀罕的呢。


张爱玲和姑姑张茂渊

这简直让人想不通,比起姑姑,显然弟弟更需要这笔钱,而张爱玲却没有接济他一分钱,还说自己只是“勉强够过”,她何以凉薄至此?

事出皆有原因。

张氏姐弟关系的转折,始于父母离异,父亲又娶了后妈——做过袁世凯外交总长的孙宝琦的女儿孙用蕃。

当时张爱玲正在念中学,14岁,恰是最叛逆的年纪。她觉得后妈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

而孙用蕃也不是省油的灯,精明,强势,颇有心机。

她进入张家后,先坚持从黄素琼娘家的弄堂,搬回李鸿章的旧宅;然后遣散了家里前任女主人留下的老仆人,将家里的装饰、环境变换一新。

为了笼络张爱玲,她送了自己一箱半新的衣服给她作为见面礼。


孙用蕃

起初张爱玲与后母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她写了一篇《继母的心》,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对这个群体的体谅,这让无意间看到文章的孙用蕃大为感动,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给亲戚们看。

然而她太低估了张爱玲。张爱玲写这篇文章,纯粹只是为了练手而已,根本没有讨好继母的意思;

其次,她对继母送她的一箱衣服满是嫌弃,多年后还在文章中写到其中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

相比自己对后母的抵触,张爱玲发现弟弟张子静却很喜欢后母。


幼年张子静

这在她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中写得很清楚:“九林急了。‘你不知道,娘好!是二叔,自己又不管,全都是这样糟掉了。倒是娘明白。’九莉想道:‘她爱翠华!’ ”(“九林”原型是张子静,“娘”“翠华”是继母,“九莉”是张爱玲)

中学毕业那年,黄素琼回国了,张爱玲心里顿时敞亮了许多。

她经常跑到母亲那里跟她聊天,听她讲国外的见闻。后来,黄素琼想让女儿出国留学,张廷重不理她。

张爱玲只有自己去跟父亲谈,没想到父亲不同意,后母也气急败坏地说:“你母亲离了婚还要来干涉你们家的事。既然放不下这里,为什么不回来?可惜迟了一步,回来只好做姨太太!”


从那时起,张爱玲与后母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拉开了序幕。

有一次,后母打了她一巴掌,她要还手,后母就跑到张廷重那里告状,说张爱玲打她。

张廷重暴怒,冲下楼来对张爱玲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在喊着:“你还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要不是老佣人拼命上来劝阻,张爱玲可能真被打死了。

父亲后来把她囚禁了起来,张茂渊来家里替张爱玲求情,又被盛怒的张廷重跳起来打伤了。

在被囚禁的期间,张爱玲得了严重的痢疾,然而父亲一直没有给她请医生来,直到后来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张廷重才背着妻子给她注射了几针药水,张爱玲才算捡回一条命来。


左二张志沂即张廷重

然而命是捡回来了,心却已经死去。张爱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坟墓”般的家!于是不久后,她就在老佣人的帮助下,毅然投奔妈妈和姑姑去了。

“我后母把我的一切东西分着给了人,只当我死了。这是我那个家的结束。”六年后,张爱玲在散文《私语》中这么写道。

自张爱玲出走后,她与母亲、姑姑三个女人,便与张廷重、孙用蕃和张子静划成了两派。

其实在那个夏天,弟弟子静也跑到了母亲公寓,还随身带了一双用报纸包着的篮球鞋,说他也不回父亲家了。

但是黄素琼给他解释,自己经济能力有限,不能同时负担姐弟俩的教育费用,再说他是张家的独子,教育和继承遗产都不成问题——她知道儿子在那边不快乐,但还是让他回去了。

那一天,张子静哭了,张爱玲也跟着哭了。


黄素琼

母亲对弟弟的态度,很大程度影响了张爱玲。她潜意识中渐渐将弟弟与自己划作了两家人。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被张爱玲写在了《小团圆》中:九莉被父亲毒打,关在家里,偶然见到九林写信给舅舅家的表哥:“家姊事想有所闻。家门之玷,殊觉痛心。”

她认为弟弟不但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她,反而还污蔑她名声,暗指她夜不归宿(其实去了母亲家),败坏门风。这显然是站在了父亲和后母那边。她心里气急,从此对弟弟心生芥蒂。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张爱玲渐渐发现,她小时候疼爱的弟弟长成了跟父亲一样没志气,懦弱的男人。

她看见弟弟,就想到父亲,想到那个没有生气的家,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和母亲、姑姑一样,特别嫌弃张家的男人。


少女张爱玲(左)和姑姑

其实我们从张爱玲不同时期对弟弟外貌的描写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小的时候,弟弟在张爱玲眼中是“秀美得很”“生得漂亮”;等她念中学后,放假回家,发现弟弟在父亲与后母的“管教”下,已经变成了无良少年,“高而瘦,穿一件不甚干净的蓝布罩衫”,大家纷纷告诉她,弟弟的“劣迹,逃学,忤逆,没志气”;

等1940年代末时,张爱玲在听桑弧说弟弟“生有异相”时,她“第一次用外人的眼光看她弟弟,发现他变了,……颈项太细,显得头太大,太沉重,鼻子太高,孤峰独起……稍带点怪人的意味”。


张爱玲表弟孙世仁(左)和张子静,1995年摄于张家老宅

总之,张爱玲不但生前没有接济弟弟,连死后的遗产也没打算留给他一分。

1992年2月,她写了封信给照顾自己晚年生活的台湾友人林式同,里面附上了她的遗嘱副本,第一条便是“如我去世,我将所有的财产遗赠给宋淇和宋邝文美夫妇”。

熟悉张爱玲的朋友,必定认识宋淇夫妇。张爱玲1952年出走香港不久,就与他们结为莫逆之交。

在她赴美的最初十年里,宋淇帮她承揽编剧工作和剧本的推售,靠着这些收入,张爱玲的生活才得以维持;此外,张爱玲的作品能于70、80年代在台湾二度大火,也与宋淇夫妇不遗余力地推介和宣传有关。

直到1995年去世前,张爱玲都与宋淇夫妇保持着密切联系。他们的通信达到六百多封,40万字。


宋淇邝文美夫妇

那张爱玲究竟有多少遗产呢?

宋以朗曾做过统计:张爱玲遗嘱执行人林式同在洛杉矶办理手续取出2.810771万美金,扣去他料理后事的费用后,所余兑换成港币有20万多一点;

除此之外,张爱玲与宋淇夫妇的通信中,还提及过财务报告。宋淇在香港帮张爱玲买过一些外币及其他存款,邝文美也为张爱玲开立过银行户头。

其中有一张邝文美写的字条,上面写着E.Chang的银行外币存款为32万多美金。这在1995年相当于248万港币,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前后两笔相加,共有近270万元港币。

张爱玲在遗嘱中对这笔钱的用途做了如下要求:(一)是要请宋淇夫妇买些东西做纪念,(二)是请高手翻译她的作品。

不过在张爱玲去世第二年,宋淇就离开了人世。


由于张爱玲的遗产主要是作品,因此她将其交给宋淇夫妇是合乎道理的,何况宋淇夫妇确实帮助过她很多。可见张爱玲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但这并不能让大家停止诟病她对亲弟弟的凉薄。张子静在《我的姐姐张爱玲》一书中,充分表达着自己对姐姐的崇拜与肯定,虽然文笔比起张爱玲来,确实很平庸,很路人,但那份真挚的感情,却足够打动人。

他在前言中写道:

“我心里并不觉得孤独,因为知道姐姐还在地球的另一端,和我同存于世。尤其读到她的文章,我就更觉得亲。”

“姐姐待我,亦如常人,总是疏于音问。我了解她的个性和晚年生活的难处,对她只有想念,没有抱怨。不管世事如何幻变,我和她是同血缘,亲手足,这种根底是永世不能改变的。”


张子静在写作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一位74岁的白发老人了,我能想象他坐在14平米的小房子里,一边怀念着刚逝去不久的姐姐,一边写着这些文字的样子,也许还在流泪,是多么无助,可怜——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

张子静在得知姐姐离世一周后才被外人发现时,心里应该很是恐惧,因为他从此便敞开房门——邻居进进出出,多少能看到屋里的动静吧,要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帮衬一把。

果然,两年后他去世,确实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他总算是没有重蹈姐姐的覆辙……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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